黛安娜心下一惊，想伸手把他拉回来，谁知他竟然完全地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星星堆里被捞出来一样，耀眼又荒诞。

“凯厄斯！”她着急地想喊他回来。

他向黛安娜张开双臂，露出笑容，像一个立刻就要消失的幻影。

“过来，黛安娜。”

拐角处走来两三个行人，另一端也驶来一辆车，眼看凯厄斯就要暴露，黛安娜心急如焚，她不做思考就扑进那片暖阳里，撞进他的怀抱。

她将自己藏进他的衣领下，凯厄斯也低头躲在黛安娜的颈窝中，彼此的阴影足够遮住面部露出的皮肤，他们相拥在阳光下，暖意升腾。

行人走过，车辆行远，街道恢复了暂时的空荡。黛安娜觉得她周身都被一股热流缠绕着，阳光带来的温度令人沉醉，而他们透过相触的躯体来品尝这份温暖，这是属于他们的特殊感知方式。

大胆的冒险结束，街角又走来了很多人，凯厄斯推着黛安娜回到了树荫下，怀中人的肩膀抖个不停，笑得开心。

“暖和吗？”凯厄斯问道。

黛安娜掐了下凯厄斯的手臂，眼中还带有未散去的笑意，她装作生气的样子责怪他：“那样太危险了！”

凯厄斯不以为意：“我看你想晒晒太阳，这没什么不好的。”

她帮凯厄斯重新戴上口罩，指尖还有残留的温度：“是挺暖和的。”

文化局的钟声敲响，大门准时开启，史蒂夫打开二楼的阳台伸着懒腰，一下就看到了站在墙角的那两个人影，他奇怪地招招手。

“黛安娜？”

“嘿教授！早上好啊！”

寒暄过后，黛安娜用了一个蹩脚的借口请史蒂夫帮她拿出手抄本看一看。索性这不是什么贵重的文物，更像是档案，而且许久没有人调出来看过了，上面积了一层灰。

史蒂夫还带着早起的困意，他摇晃着手里的咖啡壶要给他们倒两杯，黛安娜拿过一杯握着暖手，凯厄斯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黛安娜的椅子后，默不作声。

“说来也巧。”史蒂夫坐回办公桌，拿出一张请帖给黛安娜，是关于一场文物展览会的。

“这件古书的残本昨天突然面世了，今晚会在这个收藏品展览会上展览，有兴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黛安娜翻着手中的手抄本，发现其中缺失了很多对女巫字符的具体解读，看来它们都被记录在残本上，如果可以近距离借来真品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有用信息。

她正想答应，这时凯厄斯突然拿过那份请帖，他对上面的一个标志很感兴趣。

“这个标识……”凯厄斯喃喃自语。

史蒂夫解释说：“这是杜瓦尔家的家辉，一个西欧来的新贵家庭，这些年突然和意大利的什么势力扯上了关系赚了不少钱，这次展览会就是他们家出资办的。”

凯厄斯的指腹扫过标识上花纹，将请帖放了回去，他少有地愿意搭话：“史蒂夫教授，如果方便的话，今晚介意带上我和黛安娜吗？”

他异常的举动引起了黛安娜的好奇，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史蒂夫也有些意外，他愣愣地答应了。

“这倒是没问题，只是记得穿得正式一点，不要再戴帽子了黛安娜，你不适合它们。”

之后，史蒂夫告诉了他们具体的时间和地址，展览会就在城中心的一个酒店举行，约定好具体事宜，他们回到了公寓。

“你为什么对那个杜瓦尔家感兴趣？”一进门黛安娜就迫不及待地问凯厄斯。

凯厄斯回答：“那个家辉我有印象，在沃尔图里的名单中见过。”

“名单？”

凯厄斯拉过黛安娜坐在沙发上，和她慢慢解释：“沃尔图里在人类中有仆人，他们是被阿罗精心挑选过的，往往延续了好几代。”

“所以杜瓦尔是你们的仆人？”

“应该是的，而且请帖上的家辉变成了红色，这是一个信号，代表他们想联系沃尔图里。”

黛安娜恍然大悟：“所以这是沃尔图里在找我们？那我们快去找杜瓦尔家，这样就能和阿罗他们会和了。”

“不安全。”凯厄斯说着：“这些人类没有见过沃尔图里的长老，都是守卫在和他们联系，而且我们不知道女巫有没有掌握这些消息，所以不可以暴露身份。”

“但我想他们手里肯定有些信息，这也是你想去展览会的原因吧？”

凯厄斯点头，他靠着沙发静坐，手中握着黛安娜垂下的头发，这似乎可以让他感到平静。

吸血鬼在没有动作的时候可以进入到一种僵化的状态，就像一件摆放着的家具一样。这会省去很多力气，尤其有助于恢复身体上的创伤。凯厄斯想通过僵化尽快恢复他的力量和速度，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有黛安娜在一旁，他总是想动一动。

黛安娜不想打扰他，于是回书桌翻看资料。她在脑海中整理着有用的信息，分析情况。

凯厄斯和她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中，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将自己成功转移至了暗处，这给了他们休整的时间，也给了沃尔图里寻找他们的机会。

巧合的是，杜瓦尔家在这一节点发出了信号，而他们举办的展览会上也正好出现了女巫古书的残本。这似乎是一个暗示，看来一切的关键就在残本上了。

将近傍晚，公寓的铃声响起，黛安娜订的衣服送上门了。她捧着两个大盒子上楼，凯厄斯这时才慢慢站起来，他身体的关节在吱吱作响，其中夹杂着古怪的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这代表他的皮肤也变回适中的硬度。

就像在看一个诡异的木偶秀，黛安娜干笑着：“恢复得怎么样了，亲爱的。”

“七成了。”他僵硬地回答，目光来到黛安娜手中的大箱子：“这是什么？”

黛安娜放下它们，急切地边拆开边给凯厄斯展示：“我买的衣服，晚上穿的，来看看你的西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凯厄斯总觉得黛安娜很喜欢打扮他，就像小女孩玩洋娃娃一样，这是一种让他感到后背发凉的体验。

黛安娜提起衣服在凯厄斯身前比划着，显得很满意，她将西装塞给凯厄斯：“穿戴整齐，我们一小时之后就能出发了。”

“可我只需要几分钟。”

黛安娜拿起自己的礼服走进卧室，头也不回：“我知道，但是我要一个小时。”

“……”

几分钟后，凯厄斯扣好衬衫的扣子，看来看去总觉得很别扭，于是他解开了最上方的扣子将领口敞开，造型显出和谐的气质，他没有找到对应的领带，这看起来是黛安娜特地选择的款式。

他套上黑色的西装外套，衣服的裁剪讲究而简约，搭配酒红色的丝绸衬衫，更突出了他眼中的颜色。

凯厄斯向卧室看去，黛安娜没有关门，里面传出的一些声音撩动他的心情，牵着他走进昏暗的房间。

傍晚的橘色暗光只停在窗沿，房间内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他像误入仙境的旅人，迷茫又向往。

黛安娜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发被挽起，优雅地垂在后面，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她还未穿上礼服，身上宽松的睡袍被透进来的海风吹得晃荡，这没有影响她画眉的手，平稳又细腻。

凯厄斯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掌心在摸索着，隔着单薄的布料勾勒出颈肩的形状，一路来到黛安娜胸口的空白处。

他想象着黛安娜佩戴沃尔图里家族吊坠的模样，有些出神。

黛安娜放下眉笔，她简单地刷了下睫毛显得更像人类一点，之后拿起口红，正想涂在嘴上，她看到了镜子中的凯厄斯，他看着自己像在欣赏一株新奇的花，眼中暗藏的情绪让黛安娜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帮我涂口红吧，凯厄斯。”

黛安娜转身坐上梳妆台，将拧好的口红递给凯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