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几小时前，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内打响了战争。

与黛安娜分开后，凯厄斯游走在梵蒂冈外围，他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变化，准备只等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后黛安娜还没出现，他就会跟进去。

他认得黛安娜临走时的那副表情，那正是自己当年的样子，专注地想要泄恨，好像什么也不在乎，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也正是因为他如此熟悉这种感觉，所以他比谁都清楚，现在什么也阻止不了黛安娜的脚步。

仇恨对于血族而已，其实是一种恩赐。这给了他们一些目标和动力。

凯厄斯想到了那个转变他的血族。那是一个如同干尸般苍老的吸血鬼，疯狂而又愚蠢，极其地不真实。

当时，他一刻不停地将恐惧灌输给这具干尸，似乎是恨极了他。狄斯睁着空洞的双眼，手指一下下地划过石地，扭曲着身体趴在他脚边，哀求他的宽恕。

“尊敬的战士，求您放过我……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并非一切的因果，你要怪只能怪这作弄人的命运……”

凯厄斯将他伸向自己脚边的手指踩碎，一切都不在乎：“那你来当命运的替罪羊。”

石洞内的这场阴暗复仇，是凯厄斯的无力反抗。

因为他无比清楚，狄斯不过是一个工具，供他发泄一切怨恨的工具，他什么也不能改变。迈锡尼的子民，城邦的荣耀，士兵的生命，这一切都毁了，而在他杀了狄斯之后，他甚至找不到仇恨的目标。

于是他想到了爱葛妮丝，那个等着他的少女。是的，他需要一种圆满来救赎自己，而这个约定就是唯一的希望。

可他错过了。于是他又只剩下了仇恨，那漫无边际，无法排遣的强大情感，这占据着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给予他无穷折磨的同时，也维持了他的活力。

不得不承认，正是仇恨支撑着凯厄斯去完成沃尔图里的宏图霸业。每当面对敌人和战争，他的肢体就会被重新调动起来，就像干渴到极致时血液流过全身，这是一种舒缓，是获得暂时平静的方法。

但是持续的时间太短了，失去这种慰藉代表着新的空虚，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让人难以忍受。所以与罗马尼亚族群打仗的那段日子，是凯厄斯最活跃的一段时期，也正因如此，比起其他家族成员，凯厄斯收获了最多的恨意。

这给了他更多的期待。多么讽刺，这种血淋淋的阴暗会激起他的蓬勃朝气，真是病态又无奈。

但如果世上存在新的事物可以填补这些空缺，谁又会去在乎那些无用的恨呢？

如果可以，凯厄斯多希望黛安娜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像他一样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

他们只有彼此了。

夜幕朦胧，一些稀疏的星光时隐时现，残月高高挂起，在建筑物上方摇摇欲坠。

这时，教堂的圆顶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凯厄斯捕捉到他的模样，这正是黛安娜苦苦搜寻的西蒙。

西蒙，狄斯的追随者，他们有相似的疯魔，但西蒙是一个胆小鬼。凯厄斯记得他折磨狄斯时，西蒙没有上前帮助自己的主人反抗。他只是藏在角落里看着，不敢靠近一步。

怎么会是西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现在应该是被女巫关起来了才对。凯厄斯的思维飞速运转着，立刻意识到他们被骗了，黛安娜很有可能已经步入了陷阱中。

他没有多想，径直走向圣彼得。

石柱的影子排列在地上好像没有尽头，组合在一起形成了牢笼，千年的经验和危机意识在凯厄斯体内提醒着他，尝试阻拦他的脚步，脑海里有个声音也在告诉自己，这是条不归路，前方很可能又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黛安娜或许没事。

可这只是或许，他不敢冒险。

同时，黛安娜的气味在眼前出现，一路延伸至教堂内部，这加快了他的脚步。

沿着侧门，他潜行至殿堂，高大的穹顶之下有风穿过，石雕与墙壁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精美的花纹艳丽圣洁，一如这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华丽窒息。

他身在其中，像误入圣地的地狱使者。凯厄斯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内回荡着，他走向教皇的祭坛，那里是黛安娜气息的终点。这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诡异的红色蜡烛，烧了一半。凯厄斯伸手将火苗掐灭，气味消失。

女巫的障眼法，用来迷惑他的判断力。凯厄斯急于知道黛安娜的位置，却不想先发现了几只耗子。

一时之间，数十把枪从各处的暗格内伸出，齐刷刷地向他发射子弹，密集得像一场大雨。凯厄斯经验丰富，他早已经躲到了穹顶之下的平台，这是枪口的盲区，子弹连他的衣角也没有碰到。

徒劳的枪林弹雨之后，女巫束手无策，这时阴暗的角落中走出几名血族，大致七八个，但有实力能碰到他的只有两个，斯蒂芬和弗拉基米尔，来自罗马尼亚的老对手。

弗拉基米尔已经迫不及待，他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斯蒂芬却拦住了他进攻的架势，让他冷静。

他们领教过凯厄斯的能力，那种恐惧只要经历过一次就足以产生阴影，虽然他们这边人数很多，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不过斯蒂芬见到仇人的表情也没有比弗拉基米尔好到哪里去。斯蒂芬仰头看到凯厄斯，他兴奋起来，眼睛冒着红光：“迷路了吗？凯厄斯阁下。”

凯厄斯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心情烦躁。穹顶玻璃处流出的月光成束，直直地照在他的发上，他负手而立，高贵威严不可侵犯，周身的气场汹涌溢出，扭曲了空气中的粉尘。

几名站得近的血族跪地不起，有的甚至开始尖叫，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冲刺，像利剑般划破平静。

凯厄斯的目光淡然，他早就已经丧失了斗争的兴趣，只觉得他们吵闹。他现在更担心黛安娜的踪影，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有搜寻到她的气味。

“把黛安娜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条活路。”他命令着。

下面的两只血族对视一眼，笑得扭曲，斯蒂芬朝后喊：“艾琳，听到了吗？尊贵的沃尔图里向你索要你的女儿，你给不给呢？”

血族之后，一个女人慢慢显形，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可怖的绿色，明明是人类，凯厄斯却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她与生俱来的邪恶就是身份的象征，凯厄斯立刻猜到了她是谁。

艾琳抬眼看向凯厄斯，两股汹涌的气场碰撞。

“凯厄斯阁下，你的死期到了。”

艾琳冷静地发话，她抬手用枪对准凯厄斯的方向，扣动扳机，枪匣只是轻轻响了一下，竟然没有子弹。

凯厄斯侧头，一束气流击中身后的墙壁，瞬间炸开，无色无味。他收紧手心，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看到下方的天罗地网，他明白了敌人的计划。

女巫偷走过他的毒液，她们研究了两百年，如今终于找到了遏制他的能力的办法，这无疑给了她们攻击的缺口。而猎杀凯厄斯就是他们正式反击的第一步，黛安娜不过是个幌子，今晚真正的大戏在他们这边。

艾琳收回武器，她的手腕流出一串细长的光，那是一串银链发出的。

“先生们，你们可以开始了。”

察觉到凯厄斯已经失去了能力，地上的血族纷纷站起来，他们扑向凯厄斯所在的高台，眼中是贪婪和嗜血，凯厄斯像被鬣狗围攻的狮子，他露出獠牙，杀气腾腾。

最先扑过来的已经身首异处，凯厄斯拎着他的头颅扔给另一只暴起的血族，直直打在他的胸口，将他甩出老远。于是包围圈破开，他立刻跳回地面，就在刚刚触地的那一刻，枪声再次响起。

凯厄斯的皮肤坚硬，能抵御大部分子弹，但高阶女巫的杀伤力还是很高，他免不了被击中，整洁的西服破了几个洞，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