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血与火+番外(76)
在神庙的无趣时光中,她会时不时地回忆着那次初见,这份代表自由和理想的天真笑容是她珍视的净土。阿纳克斯有她不曾拥有的精彩人生,他们也是同样被捉弄的木偶。
她透过面纱和帷幔认识了阿纳克斯,虽然在他心中自己和冰冷的神像没什么区别,可她依旧无怨无悔地放任自己的情感倾泻,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沉默狂欢。
她记得他守在神庙外的背影,挺拔如柱,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每当她遭到王的虐待伤害时,她都会想到这个守着她的背影,这让她感到安全。这种思想是她为自己武装的无形铠甲,没有人能再伤害她。
他从训练场回来时,身上会沾满月桂树的味道,这是她喜欢的,于是她也让侍女为她折枝装饰在自己的衣裙上。她想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离他近一些,但他们最近也不过两尺,一个在台上坐着,一个在身边站着。
他们甚至没有说几次话。但是她记得他的声音,和他秀气的外表不一样,有些硬朗,还有些少年稚气。她曾好奇阿纳克斯正常说话时是怎样的感觉,她平时只能听到他对士兵下的命令,略微有些凶巴巴的,但是她确定这个声音笑起来一定很好听。
她不知道哪个少女会有如此殊荣嫁给他作妻子,侍女们也常常讨论阿纳克斯的身姿和外表,他是城邦中所有女人的美梦,这让她怨恨。
连路边的乞丐都可以对他表达自己的赞美,而她却连他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她想,她也为了王的国家撒了这么多谎,一直尽职尽责,她只想要一天自由的时光,摘下面纱,站在她心爱的少年面前,为他献上一朵花。
但是她忘了她永远是奴隶,命运的悲惨基调注定她无法提出任何条件去改变人生。她认为,如果她真的无法走出泥潭,那至少要让阿纳克斯保留珍贵的赤子之心。
她为了这个人而坚强,纵使她所受的屈辱已经被他完全知晓,她也毫不在乎,因为她把希望寄托在阿纳克斯身上,她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所以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怪过阿纳克斯的失约,因为她看到了他的眼睛,虽然颜色已经改变,可这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她的希望将永存于世。
只要她还记得他眼睛的蓝色,那么那个保护她的英雄就永远不会消失。
之后的事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只知道那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时光,现在想来就像在隔着一层厚厚的浓雾去窥探,一点也不真切。
这种模糊也混淆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她只知道那块石板隐藏着毁灭阿纳克斯的诅咒,她需要去阻止,而灵魂也恰好有这种力量,于是她像生前一样守在神庙中寸步不离。
墙壁和神像被侵蚀,高大的石柱一个个倒塌,耳边是千年不变的规律海声,就像一个计时的钟表,终于在某天,秒针走过了零时,她听到石板破碎的声音,重获新生。
但她彻底忘记了阿纳克斯,也忘记了她难言的苦恋。
而现在,黛安娜只想把这些过去埋起来。她都可以暗恋三千年,那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黛安娜倒是希望凯厄斯可以继续对自己心怀愧疚,这样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可以说自己是他的债主,这是个不错的身份,也是对他们关系的最好解释。
不过她的心思现在被更重要的执念占据着,那个还未完成的复仇计划。
午后的沃泰拉突然下起了细细的雨,威尔被湿气冷醒,睁开眼发现毯子被自己踢到了地上。他吸了吸鼻涕爬起来重新裹住毯子,房间里空荡荡的,他想去找黛安娜。
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守卫,威尔只认识亚力克,“亚力克,我姑姑去哪里了?”
亚力克弯腰帮他理了下睡乱的头发,“黛安娜小姐去进食了。”
威尔好奇她什么时候回来,这时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威尔被他吓了一跳,手脚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凯厄斯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瞪着亚力克,显然不信他的话,令人恐惧的气场帮助他进行着这次无声的拷问。
亚力克有些乱了阵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全盘招了。没办法,要骗凯厄斯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阿罗真的是在为难他们。
“黛安娜小姐已经离开了。”
“什么时候?”
“一小时之前。”
凯厄斯终于放过他们,他正准备离开,走廊对面刚好走来他的两个好兄弟,阿罗笑得开心极了。
阿罗一来就开门见山地给他安排任务:“情报说罗马尼亚想突破我们在东边的据点,凯厄斯,该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凯厄斯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早就看穿阿罗的把戏:“是你给她放行的!”
阿罗解释道:“黛安娜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我们没有理由和权力关着她。”
凯厄斯气急败坏,他不想继续废话,直直撞开面前的守卫就往外走。
阿罗又叫住他:“凯厄斯,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和罗马尼亚的战……”
“东边已经有奥拉们去支援,如果事情真的是十万火急你早就自己带人去了,这种程度你就要我过去?支开我也要选个好一点的理由。”
凯厄斯根本不想理会阿罗的谎话,他正在找德米特里,但身后的守卫没有动作。
“你如果去找黛安娜,现在恐怕没有多余的守卫能跟着你,人手不够了。”
阿罗明显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这三个沃尔图里长老早就习惯了被守卫们伺候,独自出行这种事自从当上长老就没经历过。而凯厄斯又是最难忍受现代人类社会的那一个,毕竟他住在象牙塔顶端千百年了。
“我不需要守卫。”
他撂下这句话就消失了,黑色的斗篷被他甩在地上。
德米特里悠悠地来了句:“他连手机都没带……”
“……”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跟着凯厄斯,毕竟阿罗身边的气压极低。
马库斯无奈地摇头:“我就说没用的。”
“知道了,你不要再强调了。”阿罗说道。
“让人跟着?”
阿罗冷笑,转身离开:“不用了,他想要二人世界,那就满足他吧,真是自讨苦吃。”
离开风景宜人的托斯卡纳地区,黛安娜朝着南边前进。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的行踪,她没有走陆路而是选择了坐南下的游轮,估计今晚就可以从台伯河的入海口进入罗马。
游轮沿着海岸线前进,傍晚的甲板上人影稀疏,舞厅内传来的意大利咏叹调优美和谐,声音远远地飘到了海上,也游走在远处的城市边缘。一些在夜晚来临前的热闹伴随着黄昏的色彩愈演愈浓,就像人们的愁绪般无法消散。
太阳近乎完全消失,这时黛安娜来到甲板,靠着栏杆吹海风,她思考着怎样搜寻西蒙的踪迹,突然感到有人在靠近。
皮鞋踩在甲板上,一下下地,不慌不忙,他停在黛安娜身后,虽然看不见,但是黛安娜感到他的怒火快烧到了自己的头发。
“你当然会跟着了。”她无奈地叹气,疲惫不堪。
“你又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是我最新的坏毛病,你最好习惯这一点。”
凯厄斯抓过黛安娜的肩膀逼她和自己对视,瞪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责怪的话。看着她的脸,他眼中的气愤被一种悲凉的无奈替代。
手上的力度变轻,他逐渐收拢手臂,将她完全裹在怀里,黛安娜没有剧烈的挣扎,任由他抱了一会儿。
这真是能削弱人意志力的温柔乡。黛安娜的自制力快被消耗殆尽,在完全沉溺之前,她轻轻挣脱出来。
“好了。”她低着头后退一步,“凯厄斯,你不该跟着我的,我是认真的。”
本以为他又会生气,谁知这人竟然笑了一下,那表情就好像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