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还有……”凯厄斯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向德米特里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丝担忧。

德米特里有些震惊，凯厄斯从来不是会关心下属的性格，刚才那一眼看得他有些害怕，如果他有生理活动的话他现在已经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你小心黛安娜。”

天真的德米特里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仅仅将这当成一句多余的嘱咐，他是沃尔图里的优秀守卫，工作多年从未有过失误，照看一个区区人类，他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晚些时候，他真正明白了凯厄斯的意思，原来他不是让自己照顾黛安娜，而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凯厄斯走后不久，黛安娜就醒了，德米特里站在门外听见了套房内的动静，他推测黛安娜已经洗漱完毕后便敲门而进，女人刚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她喝了口水，友善地冲德米特里笑了笑。

看看这客气的笑容，德米特里觉得阿罗说得没错，黛安娜是一个虚伪的人类，她美丽大方，优雅得体，一举一动都是精心准备好的官方模样，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样一个假人好像只在凯厄斯面前才能有一点点真实的缺陷。

“早上好，德米特里，你的老板已经离开了吗？”

“一小时前刚走。”

“这真是遗憾……”黛安娜倚靠沙发，百无聊赖。

德米特里负手而立，合格的管家模样，他眼角藏着隐隐笑意，：“您想念他吗？黛安娜小姐？”

黛安娜的目光定在落地窗外的灌木丛上，那里开着不知名的红色碎花，星星点点落在浓郁的绿色中。

“我该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呢？”黛安娜自言自语，她摸索着口袋，烟盒空了。

“德米特里，我今天无事可做而且我也不想加班。”

“酒店内有一切您需要的东西。”

“不不不。”黛安娜起身穿上外套，她冲德米特里打了个响指，“这种时候当然要出去逛街。”

“但是凯厄斯嘱咐过，不让您单独行动。”

“我又没说我要单独行动。”

“意思是？”

“做一个有眼色的员工，德米特里。”说着，黛安娜将自己的包递给德米特里示意他拿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

半小时后，在附近的一座商场中，一层的香水专柜迎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作为奢侈品牌的销售多年，导购员们也算见多识广，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她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一位年轻的女性跷着腿坐在玻璃柜前，她衣着简约大气，散落的发低调无华，第一眼看去不过是一个气质好些的职业女性，但导购认出了她身穿的深色上衣是某大牌今季还未发售的最新款，这是有钱也难买的东西。于是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待，可对方的态度略显冷淡，她似乎对香水没有多少兴趣。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惹人注目的是女人身后站着的男人。这人的金发耀眼如星，浑身上下散发着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气质和奔放的浪漫，一双眼睛魅惑至极，一时之间，附近的店员全部加入了一场关于这位极品帅哥的窃窃私语中。

坐着的女人拿起一瓶刚刚推荐的样品，她请导购员帮忙试一下，“介意用在您身上吗？”

导购员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后那英俊男人的脸上，她只是呆呆地嗯了一声。

女人对着导购员身前的空气喷了两下，随后朝身后勾勾手指，“闻一下。”

金发男人机械地照做，他的鼻尖微微耸动，下一秒眉头紧锁。

“效果一般。”

“那再试试别的。”

之后的十几分钟，这对顾客将这套动作重复施展了二十几次，他们几乎把专柜有的香水味道全部闻了一遍，周围的导购员们快要被香味腌入味了。

“这一款呢？”

男人依旧是闭目轻嗅，但这次他停留的时间略微长一些，他肯定地对女人点点头，“效果不错，但是我觉得他不会喜欢这个味道。”

女人拿起另一瓶，她的手指抚过瓶身上的文字，一个植物的名字吸引了她。

她手指一按，水颗粒带着浓厚的辛辣味道闯进空气，前调生涩富有生机，渐渐地，一些青绿的苦味蔓延开来，茂盛的木质气味剥夺了人的全部嗅觉，其中隐约含着温和的香甜，回味无穷。

德米特里照旧闻了闻，却没有发表意见，他私心觉得这味道有些冒犯，不过黛安娜看起来并不介意。

“闻起来是不是很像？”黛安娜惊喜地询问着他，对手中的小瓶子爱不释手。

德米特里略显担心：“有点像吧……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他很注重个人隐私。”

黛安娜没有理会他，直接指着这一款香水一下要了四瓶，临走时还顺便打听了调香师的名字，导购员立即喜笑颜开，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们刚才的奇怪举动。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商场，德米特里双手拎着一堆东西，里面全是黛安娜疯狂购物的战果，他身上浓厚的香味一时难以散去，不禁厌恶地皱眉。

德米特里为黛安娜打开车门，本以为对方逛了一上午会愿意回酒店吃饭，结果她又不知疲惫地公布了下一个目的地。

“去美术馆，德米特里，今天那里有雕塑展览。”

“您不饿吗？”

“不饿。”

“凯厄斯说您最好待在酒店比较安全。”

黛安娜坐在车里清点着物品，一点也没有把德米特里的话听进去，“我想凯厄斯应该是让你照顾我，而不是□□我吧？”

奥拉家虽然是个旧贵族，但是在德米特里所知的情报中，黛安娜是没有仆人的，且她接受的大部分教育是现代教育，思维看起来也很开放。

所以德米特里并不知道黛安娜这幅浑然天成的颐指气使的样子是从哪里来的，她是不是和凯厄斯待久了有样学样？还是她觉得无聊故意在溜自己？

沃尔图里一直认为吸血鬼是高于人类的生物，而沃尔图里更是高于吸血鬼的族群，千年以来他们的阶级观念已经固化，所以纵使黛安娜是奥拉家的特殊情况，但对于她人类的身份，德米特里还是不屑的。

守卫们和阿罗一样不希望凯厄斯和黛安娜有任何瓜葛，德米特里更不希望自己成为区区人类的男仆，如果不是因为畏惧凯厄斯，他才不会对黛安娜言听计从。

而黛安娜好像也看穿了德米特里的想法，她在故意利用凯厄斯的威严以享受被强大生物服务的快感。

逐渐想明白的德米特里顿悟了凯厄斯对自己最后的嘱咐，他还真是了解这位人类小姐的脾性。

德米特里吞下自己的不满，稳稳地向博物馆行驶，后视镜中的黛安娜正把玩着她刚入手的香水，磨砂玻璃中晃动着透明的液体，瓶身上刻着款式的名字，“达芙妮”。

这是希腊神话中月桂树的来源，达芙妮仙女。

近身守卫熟悉长老们的气味，德米特里有天赋的加持更是对他们的特点一清二楚，这款香水的确和凯厄斯身上的草木香有七成相似，用来遮盖黛安娜的歌者气味最好不过。但是看黛安娜中意的样子，德米特里觉得这里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德米特里目视前方，脚踩刹车，车子停在了红灯前的路口。

黛安娜抬眼：“什么？是出来晃悠还是买这个香水？”

“都不妥。”

“你认为凯厄斯会介意我用这个味道的香水吗？”

德米特里没有说话，黛安娜替他回答了：“介意的才不是他，是你们，你们觉得低贱的人类不配，是不是？”

如果承认了，黛安娜下次见到凯厄斯时不知道会怎样添油加醋地告状，德米特里握紧方向盘，礼貌地微笑着。

“您怎么会这样想呢？”

黛安娜笑着，表情却没有一丝温度：“咱们就不用自欺欺人了，你不妨告诉我你们的真实想法？关于我和凯厄斯，你们一定一肚子怨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