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不知是何时离开的，黛安娜发现自己的书桌被动过，她敏锐地察觉到混乱的资料中多了一张不属于这里的白纸。

“太阳下山后我会来见你。”

连署名都没有，厚实的纸张上只有一行陌生干净的字迹，黛安娜看着就笑了，老古董果然就是老古董，这种通知方式真的又浪漫又老土。黛安娜无奈地摇头，恶劣的性格开始占据上风。

她来到阳台，用指尖夹住纸张的一角，阳光无法穿透那行死板的英文。黛安娜眯起眼睛，她抬起另一只手，含住烟嘴，将燃烧的红点对准最后那个单词，轻轻的一个吸气，火光瞬间燃起，光圈烧着小火舌不断外扩，初升的太阳被框在中间，好像它才是那个火源。

红与黄的热很快吞噬了整张纸，黛安娜松开手指，灰烬落下，零星的火光挣扎着却被风掐灭。

随后她将烟尾插进旁边的花盆中，她沐浴着阳光，眼角眉梢藏不住恶作剧得逞的满足，晨间游戏结束。

“我可以不主动接触他，可他若是来找我，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黛安娜想起来了，对于艾尔莎的请求，自己是这样回答的。她还记得当时艾尔莎没有继续说什么，她只是很失望。

她想不通和凯厄斯一起有什么不好，至少她现在很快乐，而将来？那种事情可以见鬼去，黛安娜只知道，将来没有凯厄斯带来的乐趣，而现在，今晚，他们还会见面。

“凯厄斯，你为什么要是凯厄斯呢？”

黛安娜玩笑般地说出这句台词，尽管她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只有凯厄斯能让她不无聊。

第13章 八九点钟的时间，科林斯的早……

八九点钟的时间，科林斯的早晨已经完全苏醒，平静的街区被警笛声打破，车辆聚集在一栋居民楼之下，这里被完全封锁。

黛安娜远远就看到了这幅喧闹的场景，她快步上前，但是被警察拦了下来。

“抱歉女士，请您配合我的工作。”

黛安娜解释：“警官，我是来找我朋友的，我今天要来她家里开会，她就住在二楼……”

“二楼？”警察强调，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

是莱拉的证件照。黛安娜心中有不好预感，她不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请问您的同事是莱拉?伊斯特万吗？也就是照片上的这位。”

“是的，她叫我和另外一位同事一起来开会。”

警察收走照片，“请您跟我去现场看一看，您的另外一位同事已经在里面了。”

杰西也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黛安娜不喜欢这种压迫感，她很不情愿地跟着警察走进公寓，来到二楼时，杰西正在莱拉家门口录口供，莱拉的公寓门开着，里面走过一个医生打扮的人，黛安娜知道，那是法医。

“这是今天和受害者约会见面的两个人，他们是同事。”身边的警察向警长报告，黛安娜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向杰西。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躲避自己的视线。

“杰西，莱拉怎么了？”

杰西瞥了眼门内，没有任何表情：“莱拉她……”

未等杰西说完，警长打断了他：“非常抱歉，请二位节哀顺变，莱拉?伊斯特万于昨晚去世，初步判断是谋杀。”

“什么！”黛安娜震惊道：“怎么可能！”

“请您平复一下心情做好心理准备，我们需要您去辨认尸体。”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黛安娜呼吸困难，她转而问杰西：“你看过了吗？”

杰西依旧拒绝和黛安娜对视，这令她越发觉得奇怪，黛安娜本想继续逼问杰西，可警长已经等不及了。

“他比你早来几分钟，已经辨认过了，现在他需要录口供，你待会儿也要，在这之前还是先进去吧，查理小姐，你可以吗？”

黛安娜很抗拒：“他已经确认过了为什么还要我去？我不想看尸体。”

“受害者被杀害之前只和你们有联系，我想这是必须的步骤，请您配合工作。”

两个配枪警察站在身边的感觉令黛安娜想吐，她还没有吃早饭，胃里只有酸水。

“我抽根烟就和你们进去。”黛安娜妥协。

两位警察在门口守着，黛安娜踩上杰西身后的台阶，她侧身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一口烟全吐在杰西身上，他咳也不咳一声，烟雾游荡到他鼻尖，依旧稳稳地飘着，没有任何气流打乱它们，直到完全散去。

“你认识莱拉很久了是吗？”黛安娜的语气中带着些做作的难过。

杰西只是点点头，黛安娜注意到他今天也戴着那顶大帽子，帽檐下的阴影中藏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他并没有伤心，只是显得很懊恼。

“你竟然一点也不难过。”黛安娜感叹。

之后她眯起眼睛，毫不费力地红了眼眶，绿眼睛充斥着晶莹的泪光，令人心生怜悯。

“她是怎么死的？”黛安娜不知道在问谁。

“失血过多。”警察回答：“被人恶意抽血致死。”

“天啊！”

黛安娜惊呼，她似乎被吓得不轻，眼眶中的泪水因身体的晃动而抖落，她的高跟鞋蹭到了台阶，身形一晃，脆弱不堪，于是她猛地抓住杰西的手以寻找平衡。

“您没事吧！”警官贴心地扶稳黛安娜。

黛安娜此刻如同一株被悲伤浸湿的雨后兰花，她握紧杰西的手，抬眼看着他。

“我没事，可以进去了。”

警察带她进入莱拉的卧室，这里干净整洁，看不出任何暴力冲突的痕迹。一个单薄瘦弱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床上，黛安娜走近，女孩的苍白与床单融为一体，她像来自博物馆的人体蜡像，从未活过。

“这太干净了。”黛安娜呢喃着。

警长表示赞同：“是的，对方一定用了很专业的仪器，受害者身体内几乎一滴血也没有了。”

黛安娜不禁握紧拳头，她的手掌被冻得冰冷，还未从方才的接触中回温。

“是的。”黛安娜冷漠地说着，同刚才悲切的柔弱女子判若两人：“的确是这世界上最专业的取血设备。”

警长对黛安娜的反应没有过多的解读，之后，黛安娜同样接受了审查，嫌疑解除，他们放走了黛安娜，在这一切结束后，早上还未过九点半。

走在去文化局的路上，黛安娜失魂落魄，她搓弄着手指尝试找回身体的温度，眼中全是莱拉的模样，她睡得安稳，应该没有痛苦。

其实在看到杰西的那一刻，黛安娜心中已经有了全部的答案。只是她不清楚杰西是何时变成吸血鬼的，关于他的记忆好像变得极其模糊，她甚至连之前的杰西是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她真的认识杰西吗？而他又为什么非要选择莱拉下手？他们应该是朋友的。

朋友？黛安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幼稚。她和吸血鬼相处一辈子了，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她习惯于将他们看成人类的亚种，或者是有嗜血病的患者，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都是杀人犯的事实，在这个世界，人类的普世价值观行不通。

而她自己呢？不过是一个和狼群生活的免死羔羊，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矛盾体，她只能尽量逼疯自己去适应这一事实，去正常地生活。

“该死的吸血鬼们！”

黛安娜骂道，她烦闷地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史蒂夫正在办公，黛安娜二话不说加入了他，尝试用工作蒙蔽自己的大脑，她暂时不想看到任何关于吸血鬼的事情。

此时，在遥远的意大利沃特拉城，地下宫殿中的血族们同样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

光滑美丽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此刻染上了肮脏的血迹，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蜷缩着身体，她连呜咽的力气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恐惧，完全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让她忘记了求生欲，她十分想求死，可她怕到不能违逆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她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