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为难探春。有些事从来都没有人跟你说过。所以你自然也就不懂，今日我便一一跟你分说一遍，你赞不赞同的还是其次，日后出门跟人交往的时候可要有点分寸才好。”

贾宝玉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母亲交代了什么重任似的，态度一下子就认真起来了。

王晴说道：“咱们家里是有爵位的，自古以来，这世家大族啊，就尤重嫡庶之别。因为嫡妻往往也是出身同样的世家大族，背后代表着不可估量的助力。

因此嫡妻生下来的儿女天生分量就要比庶出子女更加重一点。这一点，你还是能听明白的吧？”

贾宝玉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的，像是老太太娘家就是侯府，您娘家也是伯府，只有大太太家只是四品官，因此比不得您跟老太太。”

王晴还真没想到贾宝玉都注意到了这些，不免有些对他刮目相看的意思，她笑着继续说道：

“探春跟贾环都是赵姨娘生的，而赵姨娘家里全家都是咱们家的下人，因此本身就没什么实力可言。而且，按照惯例，这妾室所生的子女，本来就应该由正妻教养，探春是女孩儿。

所以赵姨娘当初就舍弃了探春，让探春养在了我跟前，后来老太太嫌弃她那里过于冷情，才把迎春跟惜春也抱过去一起养着了。”

“而贾环是个男孩儿，想必你也知道，男孩儿跟女孩儿之间的区别。因此赵姨娘当初哭着闹着不让我教养贾环。

有些事情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在背后往往有不一样的考量。赵姨娘就是如此，她难道真的只是拿走了我给探春的一个平安符吗？”

贾宝玉被王晴塞了一脑子内宅之事。若是按照他的本性，他肯定觉得一个平安符而已，其实算不得什么，赵姨娘要拿就拿了。

反正拿的是探春的东西，又没有搅和到他面前来，他大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可贾母从中掺和了一脚，已经把事情捅到了他面前，王晴又是好声好气跟他分说，他自然要顺着王晴的意思继续往下想。

他自己其实没什么嫡庶的概念。但他知道他自己跟贾环之间的差别，更知道姐姐元春跟探春之间的差别。

因此此时的他对王晴所说的嫡庶之别接受良好。甚至他已经想明白了，赵姨娘之所以要大张旗鼓从探春手里拿走王晴给的平安符，其实内里的意思就是希望王晴把贾环也当成嫡子一样看待。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别看贾宝玉除了有点人来疯以外就没别的毛病了，其实那是贾家给的太多了，让他几乎没什么欲望。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希望有别人来打破他独一无二的地位！

王晴并不知道贾宝玉到底想到了些什么。不过她看贾宝玉一副想明白了的样子，也就不追问了，只是表扬他道：

“今日你虽然表现得有些鲁莽，到底也是为了家中姐妹出头，所以我倒觉得你今日做得不错。

只是日后你可不要在类似的事情上面犯错了，遇事一定要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不然冤枉了人可就不好了。”

王晴没说什么外头的人不一定有家里人这么好说话之类的话，贾宝玉还小呢，离外出交际的年纪要有个五六年呢，现在跟他说了，说不定到时候他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贾宝玉走的时候王晴给了他两瓶玫瑰露，喜得贾宝玉出门就去贾母跟前献宝去了，这玫瑰露可不是本土玫瑰制成的。

而是后世所谓的保加利亚玫瑰制成，香味浓郁不说，颜色也比用本土玫瑰制成的玫瑰露更加好看，是从番邦送过来的贡品。

往年贾家也能有，只是自从贾代善去世之后，这些东西就没人孝敬了，宫中也早就忘了荣宁二府，王晴手里的还是王子腾送过来的。

王子腾如今在京畿大营做事，往年又一直管着海运跟海贸的事儿，自然不缺少人巴结孝敬。

贾母被贾宝玉这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气了个仰倒，偏还不能当着贾宝玉的面儿发作，心里真是憋闷极了。

“若不是有王子腾！”贾母对王晴咬牙切齿。

如今这个鸳鸯已经换成了那个拒绝贾赦求娶的金鸳鸯了，她做事可比先头那个鸳鸯更加周全，见贾母气闷，她只管奉承贾母道：“老祖宗真是慈爱，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宝二爷最好的呢！”

贾母听了这话果然高兴了，转头让鸳鸯开了库房从里头找一盒上好的胭脂墨给贾宝玉送去，“他如今也快要正式找个先生了，这墨放到我库房里也只有落灰的份儿，倒不如给了他呢。”

然而贾宝玉虽然觉得胭脂墨极好，到底高兴之后就开始发愁了，他如今虽然没有厌恶读书，但若是真给他找个先生回来正式读书，他也是极为抵触的。

偏偏他已经从王晴那里得了教训。对于读书一事，哪怕心里真的不愿意，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传进他爹耳朵里，他屁股怕是要保不住了！

第26章 两年后

日子就那么过，只是探春跑王晴那里更加勤快了些，几乎是风雨无阻地日日早上前去请安，这劲头都影响到了迎春，她想了想，也时不时去邢夫人那里坐坐，也不用多说什么，就是去坐坐而已，没想到得到的回报却是很惊人，邢夫人居然主动帮她把偷盗她东西的乳娘给赶走了。

当时邢夫人就直接教训她道：“你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姑娘，这没出门子的时候跟爷们儿也一样金贵，你身边的丫头婆子们你都要学着如何管理她们，日后出门了，便能协助你夫君管理家业，同时管理自己的嫁妆也是一门学问。”

迎春不会想到说邢夫人既然那么能怎么如今在府里是那么个尴尬情形，她终于开始把目光投向贾母院子之外。作为一个还算聪明的姑娘，此前她只是因为自己的尝试多番失败，这才有些自暴自弃。

但没想到被探春逼出来的无意之举竟然能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惜春看上头两个姐姐都有了动作，她自己虽然模模糊糊听到一些东府不好的传闻，但对尤氏终究还是恨铁不成钢多一点。

因此日常也经常派人回去问候尤氏。于是她跟尤氏这姑嫂俩倒是出处了不少情分。

至于黛玉，她每日都要去贾母跟前问安的，有时候早上去有时候晚上去。

因此撞见邢夫人跟王晴的几率也不低，看了贾家姐妹们的遭遇，她还是更加喜欢王晴一点。

毕竟王晴首先对她表示了欢迎，而且王晴的行事作风也比邢夫人要好上一点。

至于贾宝玉，他的先生贾母说是已经留意两年了，其实私底下如何大家都知道她在敷衍。

不过，贾宝玉被贾政时不时提溜过去跟清客们混，倒是真混出了一点名堂，有两位清客都明示暗示地想让贾政好生给贾宝玉找个正经先生，别浪费了贾宝玉的天资。

可是贾宝玉自己对四书五经科举仕途不是非常热衷。如今也只是不像以前那样随时宣之于口得罪天下读书人罢了，内心里对这一切的抵触也稍微减少了一点，其余的还是一样。

因此贾母迟迟找不到好的先生，对他来说倒不算坏事。

王晴想着书中贾宝玉去了家学读书，还认识了秦可卿的弟弟秦钟，王晴看东府秦可卿都还没进府，因此也不着急。

说到秦可卿啊，王晴又想起了宫里的元春，书中元春经常打发太监出宫来贾家讨要银钱，王晴来了两年了，倒是没遇上过，元春只是偶尔传信出来说一说自己的境况，让家里人不要担心，钱倒是没要过。

王晴心想，估计是进宫那会儿带的钱还没有用完吧。其实一个女官若是正常交际，根本花费不了多少银钱，甚至大部分时候王晴都觉得元春可能是在日常用度上花了些钱。

毕竟一个公侯之家出身的女官。若是在夺嫡的时候还在宫里大手笔撒钱，是个脑子正常的主子都不敢去招惹，毕竟这样的人看起来没什么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