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刚那个怎么问都一副慷慨赴死,英勇就义的刺客,就很有那么一股子宁死不屈的味道。
既然问不出什么来,那就想办法叫别人知道他招了,他屈了。
人是最经不起猜忌的,哪怕怀疑旁人用了离间计,可心里却仍旧会中下怀疑的中子。那些他可以付出性命维护的兄弟不信任自己,怀疑自己,怕是比刀斧坎在身上还要痛吧?
先攻心,再借着这条小鱼钓一回漏网之鱼,说不定最后收铒时,她除了本钱连利息都收回来了呢。
想罢,茗妩算了算人数,越发觉得她手里的药真的有些不够用呢。
用没受伤的小爪子轻轻的摸了摸伤口边缘的纱布,一边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一边却还是不由想到会不会留疤的问题。
也许相较于那些效用奇葩的药,她应该先给自己配些更好的祛疤药?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茗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竟已经是已不可闻了。
海潮先是站在茗妩所坐的椅子一侧,叫头一点一点的茗妩能靠在他身上。等听到茗妩的呼吸已经平稳时,海潮便知道茗妩已经睡着了。于是与老东家和其他人点了点头,便轻轻的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来,稳步送回房间。
等海潮与茗妩离开,张教头笑着看向老东家,“还是您老福气深厚呀。”敢给儿子娶这么个女煞星回家的人,福气能少吗?
老东家笑笑,没有反驳。
这个儿媳妇虽然性子不是很好,手段又有些个叫人打怵,却是他们父子的救命恩人。不说救命之恩应不应该以身相许,只说这是他家那小子自己相中的,他就不会有二话。
而且他们家人丁单薄,有这么个利害些的媳妇,未尝不是福气。
不过...看茗家小姑娘的样子,自家儿子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
另一边,送了茗妩回房休息后,海潮又叮嘱了一回石榴小心侍候,便叫六子过来看着房门。
能叫人摸上来,可见这宅子的保卫力量有多薄弱了。虽然是茗妩受伤了才发现的问题,但也幸好发现的早,没造成更不可挽回的事。
海潮看了一眼茗妩的房门,不禁想到若是那些人没想着先刺杀茗妩,而是跑到灶房下毒...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思罢,海潮便带着人忙了起来。而茗妩也因为受了不轻的伤而陷入深度睡眠中。
除了拔箭的海潮和搭把手的石榴没人知道那支袖箭射的有多深,所以也没人知道茗妩是在没有上麻沸散的情况下忍着怎样的疼,凭着一股韧性咬牙忍痛的去的堂屋。
那股狠劲,就连海潮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才多大呀,怎么就养成了这样的心性。
什么心性?睚耻必报吗?
海潮摇了摇头,眼带宠溺的轻笑了下,不,是急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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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滤镜砸下来,茗妩在海潮心里都成了九天之上下凡历劫的小仙女了。
所以带着人在岭上查看各处的海潮一直忙到了很晚才将这些事弄好。随后与老东家一块用了饭,便去了茗妩的房间。
“姑娘在堂屋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一会儿你去给那位说一说。”海潮怕惊着茗妩,只远远的坐在窗前,视线落在床铺上的小人脸上,声音还下意识压低的对窗外的六子吩咐道:“别叫他死了。”
既然那么看重让你来送死的兄弟们,那就看看你的这些兄弟会不会误会你。
被人算计的愤怒,担心被误会的忐忑,以及最后仍被误会的滋味应该够他喝一壶了。
六子眼珠子转了两圈,便明白了海潮的意思。顺着敞开的窗户看了一眼床铺的方向,一脸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的神色离开了。
一个出主意,一个完善主意,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灶上一直温着药和粥,可茗妩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后,茗妩还有些个懵瞪。抬了抬手,浑身上下却没什么力气。
没力气不说,还有些酸疼。
感觉就像被人暴打了一顿。
“少爷,姑娘醒了。”靠着脚凳休息的石榴在茗妩一有动作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见茗妩睁着眼睛一脸迷茫,连忙去唤跟她一样守了茗妩一夜的海潮。
“谢天谢地,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姑娘是先喝些水,还是先喝药,对了,我去给姑娘将粥端来。”石榴见海潮挤过来了,就快人快语的自说自话了一通后便抬脚出去了。
“我,发烧了?”茗妩一出声就发现声音都哑了,立时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嗯,”都烧得说胡话了。摸了摸茗妩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茗妩是真的不烧了,这才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茗妩受伤后给自己吃了些清余毒和补身体的药,后来她给自己开的药方里也有消炎等药效的,昨天晚上又被及时的喂了一碗,所以别看高烧来势汹汹,但退烧也退的很快。
这么一会儿功夫,茗妩已经给自己做了一回内诊。见海潮一脸关切的看向她,茗妩便对他摇了摇头,“难受。”
‘难受’二字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海潮...好吧,海潮也没听出来,他就是纯粹的心疼。
觉得他的小姑娘受了无妄之灾。
海潮一边扶茗妩坐起来,一边沉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茗妩怕扯到伤口,所以动作很轻巧,等坐稳了才看着海潮,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这回咱们扯平了。”
之前茗妩一直内疚因为自己而叫海家惹上柯水寨,如今她因为海家被人行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很疼吧,但心里却松快了不少。
海家不欠她的,她应该也不欠海家的了。
贷款买房后,一口气还清房货的感觉是不是就跟她一样?反正她觉得是这样的没错了。
“……”还可以这样算的?
张了张嘴,海潮觉得茗大姑娘那九转八弯的心思真的太难猜了。
唉~
第九十章
不止茗大姑娘的心思难猜, 就连茗大姑娘的那位嫡嫡亲的同岁小姨妈闹腾起来的时候也叫人一言难尽。
茗妩出京后,只在进入大兴府前曾给黛玉和吴嬷嬷捎了信回去。之后数日竟是半点消息也不曾传回京城。
这副出门像丢了,回来像捡着的态度, 跟她当初离京前的保证完全的背道而驰,南辕北辙。
坐守京城的黛玉那小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眉毛一扬,眼睛一立, 再漂亮的脸蛋也朝着‘能止小儿夜啼’的方向一路狂奔, 再不复返。
黛玉反复的翻看那封她看了不下几十遍的平安信,对于上面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海家是做镖局的, 往来书信便宜,但咱是去帮忙的, 不好一天一封家信的麻烦人家。撇开海家镖局再找旁的镖局和驿站送信...咱是不差那几两银子, 可到底好说不好听, 忒的打脸。’
‘……原是这附近的人,难得回来一趟。今朝故地重游,有心多逗留些许时日。左不过数日后便归, 勿念。’
‘……归期待定。’
写这封信的时候, 茗妩已经根据海潮信中所描述的发病症状猜测到了老东家汞中毒的可能性。想到这种病有多麻烦以及救治不及时可能会有的后果, 甚至是如何陪着海潮办理丧事, 报仇血恨。
茗妩感觉这些事一时半刻的未必能处理完,所以才在路上休息的时候给黛玉和老奶娘去信打预防针。
后来遇到伏击了, 茗妩再次感觉到这事有多危险。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叫那些人顺着家书摸到京城去, 便决定先单方面断了她和京城那边的联系。
她这边出于安全考虑不敢跟京城那边通信,京城那边呢。
吴嬷嬷虽然觉得自家姑娘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忒多,又会功夫,又敢拿刀举剑的砍人, 吃不了亏。可自己奶大的孩子,哪有不惦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