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除却君身三重雪+番外(177)
洛青阳垂首,望向秦筝,眼神如刃,“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肃杀之气霎时攀登到顶峰!
皇宫门口的禁军严阵以待,宫门前的长街只见断壁残垣,一眼望不到头,黎长青按着刀脸色黑沉黑沉的,“侯爷,真的不考虑上去让他们换个地方打吗?”
再打下去就要拆到宫墙了。
“可以,如果你有那个胆子上去的话。”兰月侯朝旁退了两步,“现在那里谁去谁死。”
“我的意思是……让永安王殿下……”黎长青面露纠结,按理说龙封卷轴已下,永安王是既定的太子,让未来天子去涉险是万万不可以的事情,可这放眼整个天启城,也没什么人能活着走到那两个人中间去了。
萧瑟就在秦筝身后五十步开外稳如磐石地站着,满街呼啸的剑风甚至没有掀起他的一片衣角,他自然听到了兰月侯和黎长青的对话。这时候上去喊停,小姑娘会不高兴,洛青阳也不会给面子。
洛青阳的国殇已经唱到了最后,悲风四起,天雷震动,雨势滂沱,洛青阳的声音之下仿佛有万千将士齐声悲歌,将未成,却已有白骨累累的路。
秦筝从这一剑中仿佛看到了一段不存在她记忆中的战场,她看到了被折断的唐军军旗,看到了师兄和师姐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那一瞬间,她的剑心有片刻动摇,她不曾经历过那般惨烈的战争,尸横遍野,血流千里,泥土被鲜血浸得通红,秃鹫在上空盘旋不去。
凄凉剑,见凄凉。
玄鹤唳天忽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剑鸣,仿佛要脱手而去,秦筝回过神,只听洛青阳唱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一曲完整的国殇唱罢,风声呜咽,天地仿佛都在随着剑舞低低哭诉。
萧瑟的脚步在距离秦筝二十步的位置停下,这个位置不远不近,远到不会干扰秦筝起剑,近到踏云乘风步穿过这段距离用不了一息。
“坏东西。”秦筝垂眸看了眼嗡颤不止的玄鹤唳天,腮帮子微鼓,“你那么喜欢他你去找他好啦。”
玄鹤唳天剑身幽荧之火尤胜,大有立刻飞走的架势。
秦筝抠了抠剑柄,有时候她不太明白师尊为什么给她这柄极具霸者之气的剑,从蓬莱岛到雪月城,再从雪月城到天启城,玄鹤唳天理都不理她一下,直到萧瑟带着她到了天启城下。
是了,玄鹤唳天第一次出鞘回应的不是秦筝,而是她身后的萧瑟。
那时候的感觉是什么。
千军万马拔剑同吼,骇人的声势惊得她的心脏中疯狂跳动,连灵魂都要在刹那间臣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千军万马么……她也有呀。
正在远处一边调息一边观战的雷无桀放下了双手,李凡松垂头望去,沐春风的手离开了腰间,谢宣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书箱。
洛青阳沉声看着面前娇俏的小姑娘,“你只有一剑的机会。”
小姑娘却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手一甩将玄鹤唳天刺进旁边的地面,她点了点剑柄,“胳膊肘往外拐,休了你嗷!”
说着,她气势一变,清亮的眼眸露出英气,“剑来!”
呜咽的风声一停,一道雪白的剑光划破长空,细长的松间云鹤带着一身雾蒙蒙的雪色悬停在她面前。
可她还是在说:“剑来!”
刺入地面的玄鹤唳天猛地窜起一丈高的剑光,秦筝没有看它,高声喝了一个字:“来!”
唰唰唰!
雷无桀的心剑和沐春风的动千山纷纷出鞘而去,李凡松奋力握了握醉歌。可是没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离去,“就离谱!”
萧崇也察觉到自己握不住腰间的剑,只好将手从剑柄上移开,“这也是御剑术?”
他的问题没人回答,因为颜战天正沉着脸看着他的破军。只要看得仔细些,就能看出破军的剑身在剑鞘中细微地颤抖。
“我的剑倒不是不能借,只是这大明朱雀你得小心啊。”
靠在一旁的无双一拍早就叫得十分嘈杂的无双剑匣,十三道剑光飞出,“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就让我看看御剑术的极致吧。”
秦筝再次喝道,眼中眸光如同骄阳般炽烈,“来!”
围观人群中又有数柄形状各异的剑齐齐朝她飞来,萧瑟略略一瞥。除了瑾仙的风雪剑,还有几分眼熟的几把剑,比如暗河苏暮雨的那十八把剑。
暗河又到天启了?
秦筝没有分神去看围绕着她的到底有哪些剑,只见她手中剑诀变换,天地忽有春风袭来,内力迅速流失的丹田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与此同时裹挟着她的月白色真气翻滚起了浓郁的蓝色浪潮。
看到又有剑飞出,李凡松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拳头,“她到底想驾驭多少把剑?二十?三十?五十?她有那么多内力吗?”
沐春风也会御剑术,他知道直接驾驭一把剑有多么艰难。更何况这当中很多剑都是有主之剑,他余光瞥见在谢宣书箱里嗡嗡作响的万卷书,随后去看被剑潮包裹的秦筝,“师父……”
他大概知道秦筝要用哪一招了。
“天下的君主我不感兴趣,但是这剑中的君主,得是我的!”
秦筝柳眉一竖,忽得拿起了长鸣不止的玄鹤唳天,锋芒无匹的气势让她身如利刃,“万剑归宗!”
一剑立天地,引万剑来朝。
若要这王者霸气,她也可以!
凄凉剑的剑势已成,被包裹的九歌并未受到影响,洛青阳凝神看着无数剑风席卷成的巨大漩涡,试图从中找出破绽,他说的没错,秦筝只有这一剑的机会,但他同样的也只有这一剑的机会。
功力稍次一点的人根本没法在如此膨胀的剑气下站稳,还未从国殇剑舞的意境中缓过神来便已经带着眼泪步伐踉跄地倒退了数步,他们都是天下或者这天启城中有名的剑客,可此时此刻他们手中的剑却仿佛不听他们的使唤,回应的皆是那一声。
“剑来!”
秦筝的声音回荡在天启城的上空,在场的人皆倒抽一口凉气,谢宣无奈摇了摇头,袖子拂开书箱的盖子,“我这柄剑虽然不值钱,但道真可千万别给我弄坏了。”
颜战天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松开握住破军的手。
从更远的地方,似乎还有剑光在朝这里奔来,萧瑟一抬头,轻声道:“天斩。”
但秦筝支撑的内力已经到极限了,她看着洛青阳,脚下一跃朝前飞扑,手中的长剑如同令旗般挥舞,剑光所过之处如万千铁骑齐踏,气吞山河,所有事物都被撕得粉碎。
洛青阳同样紧接着她的步伐举剑迎击,以两人为中心方圆五十尺的地面皆笼罩在那肆虐的剑风之下,飞起的烟尘遮掩了两人错身而过的身影,旁人想要凑近点上前看,却被剑风的余波震得退出十余步。
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尚且如此,那交手的两个人呢?
烟尘久久不息,没人看得清交战中心的情况,所有人心中都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一国之殇盖过了万剑齐出,还是那号令了群侠之剑的剑仙更胜一筹。
谢宣挥手撤去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内力,皱了皱眉,不等旁人发问便道:“没看清。”
剑身上叠加着数不清的剑影,虚虚实实,远远超出了目力能分辨的范围。
另一边,萧崇问道:“谁赢了?”
颜战天摇头,“不知道。”
黎长青一边为被波及到的宫墙头痛一边紧张地盯着烟尘翻滚的长街,“这要是输了……”
兰月侯不轻不重地用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黎统领忠心为国,一人独战琅琊军,可谓英勇无比,要是秦筝输了就你上去打。”
黎长青呸了一声,“十个我都不够洛青阳打的,侯爷怎么不上?”
“我?我和我那个侄子差不多,除了好赌还喜欢看戏。”兰月侯一摊手,“特别是这戏里有那家伙的时候,我又何必去做那戏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