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言谎(15)
“月前那次战事温家固然损失惨重,可我们江家也是伤筋动骨。幸而他们温家在那之后再无动作,可是这其中未偿不是在忌惮着沈姑娘。”
“可如今你我二人连带沈姐姐都被牵制在此,若温家趁此时机偷袭莲花坞。后果……不堪设想。”魏无羡接道。
他说到此,脑海中竟然出现一片血海,血海中“莲花坞”三字让他背脊生寒,他甩甩头,把那骇人的场景从自己脑海中驱走。
“所以,这边不能再拖了。”江澄应道。
刚刚脑海中的场景牵扯着魏无羡的心,他无意再聊下去,便去拿了些药品和布条来。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他说道。
他二人自小一同夜猎,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给对方包扎的次数不计其数。闻言,江澄麻利地脱去了自己的上衣。
“嘶!”江澄吃痛,咒骂一句,“你小子能不能下手轻点。”
魏无羡白他一眼,“我下手够轻了好吧。”
嘴上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是又轻了几分。
魏无羡专注地为江澄上药,帐内一时无言。
“江澄。”魏无羡突然叫道。
江澄不解,“干嘛?”
“我一直没有问你,上次沈姐姐受伤,你究竟和她聊了些什么?”
江澄的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正在为他包扎的魏无羡自然感觉得到。
“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江澄语气淡然地说道。
“就是因为猜到了,我才问你。”他起抬头与江澄直视,“我想知道,沈姐姐是怎么回答你的。”
“嗤!”江澄笑了一声,语带嘲讽,“想知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
魏无羡蹙眉,“她要是肯跟我说,我还用得着来问你?”
“她自己都不愿意说,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魏无羡心中有火,又不愿意和他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江晚吟你清醒一点吧,她能瞒着我,你能保证她对你就毫无保留?”
江澄一僵,魏无羡说对了,他不能。
“我是不知道,可我也能猜到一些。那些禁术我们听都没听过,她却用了出来,所付出的代价决计不小。”魏无羡顿了顿,继续道:“我问她她不说,可是她脸色有多苍白我会看不出来吗!”
“她能告诉你的,必然是她觉得比较轻的,能让你接受的。可如果这些你都感到震惊,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连她都说不出口的代价,又该有多重。”
江澄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沈言婳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信了,也相信没有骗他。可如果不是欺骗,而是隐瞒呢?如果是这样,他又如何能判断出她到底是全盘托出还是有所隐瞒呢?
就像魏无羡说的那样,他为沈言婳说的千年寿命所震撼,却没有想过,如果不止呢?比千年寿命还要严重的会是什么?
江澄看着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缓缓道:“那天,我问她……”
第十三章 孟瑶
一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郎被人从身后撞倒在地,见状,一年长些的金家修士伸手去扶他。“孟瑶,你没事吧?”
还没碰到孟瑶,那刚刚故意碰倒孟瑶的金家修士说道:“老赵,你可别扶他,这可是娼妓之子,谁知道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被称为“老赵”的修士手一顿,“不会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啊,不光是娼妓之子,还是咱们宗主的私生子呢。一门心思的想要认祖归宗,也不想想,他一个娼妓之子,咱们宗主怎么可能认他。要我说啊,他给子轩公子提鞋都不配。”
“没看出来啊,他居然是这种出身,多亏你刚刚提醒我才没碰到他。”老赵收回手,一脸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孟瑶。
孟瑶听着这几人左一句“私生子”、右一句“娼妓之子”,眼眸愈黑,却一言不发。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后才发现自己一直放在怀中的银铃掉了出来,又弯下腰去捡。
一旁的金家修士抢先捡了起来,奇道:“这是什么?”
一人认出了此物,惊道:“这,这不是江家的清心铃吗。”
“好啊,你居然还敢偷江家人的清心铃,果然是娼妓之子,手脚不干不净的。”老赵说道
“我就说我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少了,原来是他偷的。”
“我也是我也是,他肯定也偷我的了。”
孟瑶听着周围所有人的污蔑,双手握紧,也不去理论,只看着拿着铃铛的人,“还我。”
那人一愣,“你说什么?”
孟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还给我,把铃铛还给我。”
“哎哟,哈哈。”那人笑道:“还你?是你的东西吗就还你,等我把这个交给江公子,定叫宗主把你赶出去。”
孟瑶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阴郁,那人被他看得背脊生寒,竟是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娼妓之子吓到了,更加怒不可遏。
“臭小子,你居然敢瞪我。想要铃铛是吧?好啊,那你就去捡啊。”说着,他手一扬,狠狠地把铃铛掷了出去。
孟瑶目光一凝,飞身便要去接铃铛,却被周围的金家修士围攻起来,脱身不得。
他修为本就不高,又被数人围攻,很是挨了几下。正勉力招架之时,其他金家修士突然接连停下了动作。
他循着他们的目光一齐看去,只看到一身着江家家袍的女子站在铃铛前,弯腰捡起了铃铛。
那女子直起身后,所有金家修士都看呆了,却是震撼于她的容貌。
接着,便听那女子冷冷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
她一开口,无形的压力便向四周发散开来,为首的几位金家修士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女子身上的威压,居然比他们宗主还甚。
一人上前恭敬地道:“仙子有所不知,是这小子,手脚不干净,竟然偷了你们江家之人的清心铃,我等才要教训他一番。”
那女子正是沈言婳,闻言面色愈发冷了,“这铃铛,是我送他的。”
“啊?”那人大惊,随即想到什么,笑道:“仙子想是被孟瑶的皮相所惑,此子虽然生得不错,可却是娼妓之子,**得很,仙子可不要被他骗了才是。”
“够了!”沈言婳呵道:“我与何人来往,又岂容旁人置喙。”
那人讪讪地应着,碍于沈言婳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人都是金家修士而非下人,金家与江家分属同盟,沈言婳也不好多说多做什么,只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便让他们都先行离去了。
只剩下他二人之后,沈言婳面上的冷色尽数褪去,“原来你叫孟瑶,这名字真好听。”
她接着问道:“我刚刚看那几人对孟公子动手,不知孟公子可曾受伤?”
孟瑶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神色尴尬,“好像每次遇到姑娘,我都很狼狈,这可真是……”
“我却不这样想。”沈言婳笑道:“天下修士数以万计,凡间百姓又何止百万计,你我一再相遇,岂不是有缘?”
她面露歉意,“况且,真要说起来,此次还是我连累了你。”
孟瑶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此话何意。
“要不是我执意把清心铃给你,你也不会被人污蔑说偷人东西,是我思虑不周了。”她解释道。
“沈姑娘切莫这样说,我知道沈姑娘是一片好意。是我无能,护不住姑娘给的信物。”
“孟公子不必如此。”
沈言婳伸手拭去铃铛上沾到的灰尘,江家清心铃的质量很好,被摔到地上也没有留下一丝裂痕。
她缓步向孟瑶走来,“虽然当日我说此为信物,可到底是个死物,比不上公子重要,孟公子无须以身相护的。”
“说到底,这信物不过是个凭证。可我江家人各个热情好客,孟公子若来莲花坞做客,纵是没有信物,也不会有人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