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我架着他的左臂，撑着他的全部重量几乎要摔倒“醒醒…麦克…”

他的眼睑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半晌才慢慢睁开双眼。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聚焦，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他还是把你带回来了…”

“我终究是要回来的…”我一片担忧地看着他，而他只是抬起那只好手为我揩了揩脸上的眼泪，然后转身，默默无言地面对着唐。

唐还是只会对他嘶吼，我心痛得无法多看一眼，更别提麦克此刻的心境，于是我忍耐着劝他：“别看了，我们走吧…”

可他还是断了线般一动不动。

我去扶他的身子，却发现他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他硬得像块铁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忍耐着他几近崩溃的情绪。好半天他才动了动脖子，转头看了围场外看戏的尼根一眼，接着两步冲过去，一下扭断唐的脖子，并照着他腐烂的脑壳狠狠砸了一拳。

破碎的血液沾了他满手，他这才一口气松下来，身体打晃了两下，差点跪倒在地上。

我带着满脸泪水慌忙去扶他，他却倔强地避开了，一瘸一拐地走过围场，走过尼根身边，进了那栋基地。

尼根大笑着啐了一口。

“真有种！”

…

“麦克！”

我追在他身后，不敢相信他虽然虚弱，脚步却是出奇地快。走廊上迎面碰上几个救世军的人，他们对他竖中指，言语辱骂，甚至撞他肩膀，但麦克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走出了几步之后才想起来有我这个人似的，转身牵住我的手腕，大步走向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

那个房间和暗室似的，一点光都不透，他等我进去之后，用力甩上门，房间里更是漆黑一片。

“麦克…”

他站在我面前，影影绰绰只能看清一个背影的轮廓，我想说几句好话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世上本无感同身受，我怕我说错只会让他更加…

那时他却猛地转身搂住我。

他用一只手臂搂得很紧很用力，虽然没到让人喘不过气的程度，却也能让我感到隐隐的疼痛，我忍了下来，轻轻抬手去摸他的头发，祈盼这样做能给他一点安慰。而那时却突然感觉颈间一热，几滴热泪就这样砸进我肩窝。

我几乎瞬间就僵住了。

麦克抖得很厉害，我从来未见过有人这样颤抖过，他让我害怕，更多的是让我心碎，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承载不了更多悲伤的时候。

我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只能用了同样多的力气反抱住他，给他一点来自我的支持。

而我其实同样什么都没有。

他忍耐的哭声像小兽发出的悲鸣，他忍耐得很用力，抱着我也很用力，半晌才咬紧牙关颤抖着说：“他死得很痛苦…”

“我要让尼根死的比他还痛苦。”

“你会的…”我抚过他紧绷的背，希望能抚平他紧张的神经“你会的。”

“你会留在我身边么？”他托着我的后脑，将我硬按在他肩上“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只有你，你能和我走么？”

他的情绪再次变得很激动，他全身滚烫，抱着我不肯松手，我姑且当作他在胡言乱语，于是安慰他说：“我现在就在这里。”

“那很好…”

在这句话之后，他硬得像钢铁一样的身体逐渐脱力，半晌竟是站也站不住，我扶他躺倒在床上，硬灌了两片退烧药给他，又轮换了几次冷毛巾，他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但我不得不给自己找事情做，我甚至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被填满，因为当整颗心安静下来，那些关于昨天晚上的回忆就会疯狂上涌，我无法回避对错，并且确信这一切根本都是我的错，我很想再告诉自己一遍卡尔告诉我的话，我想停止这样没意义的自责和内疚，可当他不在我身边时，那些话根本就失去意义。

我无法像他一样对这样的自己宽容，更何况，我看到唐…

我看到现在的麦克形单影只。

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我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而现在——我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死。

这个世界真实地让我感到恐惧，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差，几乎就是以泪洗面，我想自杀，想选择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死法，却不愿先对我和卡尔的爱情失去责任，我不愿更对不起他。

但如果我的存在，终有一天会害死他呢…

……

【TBC】

第25章

麦克自从醒来之后，一直就脸色苍白，我劝他去看医生却被拒绝了，他只是逞强着、为了不让救世军的人再抓住他更多把柄，他非常拼命地做好分内的事，没想到过了几天后，尼根就同意他加入外出搜寻物资的队伍，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他加入。

我们这个队伍里大概有十个人，每个队伍都能分到一辆卡车，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能分到一把合手的枪和匕首，不过麦克和我的武器在用完之后必须上缴，大概他们还是对我们这两个新人还是保持着十分不信任的态度。

麦克的脾气更加阴郁了，他对很多事都没有意见，但我知道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今天我们要去的是B区的一个食品加工厂。”带领我们这个队伍的头儿在我们面前铺了一张地图，除了司机，现在所有人都挤在卡车的后面车厢，车上颠簸得要命，麦克就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地清点着背包里的物品。

“这儿原来是肉制品加工厂”那个头儿带着迷彩帽，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划过他的上眼皮，一直到他的额角，看上去吓人又凶狠，他时不时抬眼看麦克：“你他妈的在听我说话吗？”

麦克没理他。

那人的火气蹭地一下窜上来，一步跨过来就要拎起麦克的领子，我在中间挡了一下，撞的我手臂生疼，却还是咬咬牙替麦克解释道：“他听到了，他失去兄弟后就很少话，抱歉。”

他瞪了我一会儿，又忍气吞声地笑了，转头又去讲解地图，放了我们一马。

“你不必那样做。”麦克低声笑道：“那个蠢货根本打不过我。”

“你在想什么？”我转头问他：“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我以为你懂？”

“我懂个屁！”他压低声音骂道：“我只想要杀光他们所有人！”

“我只想要我们俩活着！”我比他更凶狠地低声骂回去。

麦克不说话了，半晌才开口：“你以为这样就能打通关系？这里哪个不是亡命徒？我劝你省省吧…”

他见我不理他，于是径自扭过头看向车外。

车子一路颠簸，队伍里的其他人就跟狂欢似的，遇到行尸就直接撞过去，反复碾压，车上的人跟着喝醉了似的吼叫，吸引来更多的行尸，在大片行尸围过来之前，司机就会猛地加速，把它们远远甩在车后。

这个队伍里有男有女，但即便是女人也并不柔弱，她们也都像男人似的穿着黑色工装背心，有的时候应和一句那些男人讲的黄色笑话。这已经足够让我感觉庆幸，因为如果队伍里没有其他女人，我恐怕更融入不到这个队伍里，现在我起码还能跟着所有人僵硬地笑笑。

路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傍晚的时候我们到了目的地，这个小城市已经荒无人烟了，到处弥漫着一种灾难后的死寂，我们所在的卡车行驶的声音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动静。车子慢慢减速了，所有人都戒备地看向四周。

“穿过这条街，下一个转角就是了！”疤脸男敲了敲驾驶室的后窗户，在得到回应之后给自己的机枪装满子弹“马上就到了，给我打起精神！”

肉食品加工厂外面是一片不同寻常的静，静得让人发慌，我转头看麦克，他只是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我不是你的幸运女神。”他这样反倒让我不适应，于是我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