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影随形。

布鲁斯仿佛能看到，她的身后一座恢弘之城，无意识的黑暗意志占领了世界暗面，那是【塞德拉】蔓延而去的足迹。

又或是不断壮大、庞大的身躯。

君主的战争骑士团战无不胜，没人能抵挡这一支勇猛刚强、悍不畏死的军队。

这一块尚存污秽的土地也很快沦陷。

叛军首领站在君主的面前。

他的部下已尽被斩杀，独留下他一人。

巨大的太阳垂在海面上，它已经有一半快沉入海底了，这一日是极好的天气，连绵云层被洒上霞光，天上地下、海面，都一片赤红鲜艳，而最亮的一抹金色是不知道经过了几道折射，固执又或虔诚地落在了一人身上。

如同少年君主降临之时，羽衣披身，那抬起的一眼中有着星火坠落。

宛如回到那被镌刻到心底的那一刻，这一次他没有遥远偷望，而是上前一步。

他冲她笑起来。

不比那淡漠和天生尊贵，只是一腔少年的爱慕之心。

他怎么会不沉溺其中，怎么会不仰慕‘生来光辉之人’。

一片几近混乱的思绪沉浮，他想到在宴席上听到过的，与女人寻欢的部下在嘲笑那一个获得大陆、被所有臣民爱戴的君主，他们仿佛在醉生梦死中忘记了自己是丧家之犬被驱逐到这荒芜海岛，在麻痹自己的疯狂与绝望中尽最大恶意侮辱一个伟大之人。

即便他作为背弃那人光辉的人；

即便他已经觉察到黑暗的来临。

他……

逃脱不掉的梦魇里，羽衣燃烧落灰，黑暗席卷天空地面，一双金眸恒久注视着他。

也有他的剑上染了鲜血，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于她。

……世间最后的光辉逃不掉一场自以为是的梦。

……请奔赴于黑暗吧。

他无能为力。

这是一早就定好的结局。

胸口染上血花，视线剧烈摇晃几下，他所见仍是漫天红霞。

终于巨大的海船携重锚而来，代表日月光辉的旗帜也插上了这片土地。

君主莅临此地。

他甘愿死在君主剑下。

最终闭口缄言。

人间的最后一点光辉陨落了，再无任何一人能知觉黑暗的降临，那不知名的存在夺走了世间的光辉与奇迹，它使万民欢呼、阳光照耀天穹下的每一寸土地。

然而世间已无光辉，再不能有人超脱于某一界限，众生万物被庇护，却将永久走不出这划好的束缚。

在光辉陨落的那一刻，巨大磅礴的意志席卷世间。

众生啊，你们愿否接受庇护？

不会再被折辱脊梁，不会再被践踏入泥泞，不会再有人肆意夺取生命……

回到大陆的那一日，万千臣民涌来，以最赤诚之心迎接他们敬爱的君主。

海船上所携的重锚抛下，君主回归王城。

在过去许多天后的某一日，君主在窗户上发现一个编织稚嫩歪扭的花环。

——献给君主。

她垂眸不动声色，戴上了花环。

她将黑暗收敛于手。

这是一场很长也很慢的经历，布鲁斯跟随她出征直到回归，见到黑暗逼近，降临，和夺走那些光辉奇迹，乃至最后陷入沉寂。

——仿佛这一个世界即将被丢在身后。

过程之中没有任何一个魔咒被触发，布鲁斯尝试过很多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所以至最后是君主走过来，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眉心。

如一场惊世洪流席卷，铺天盖地，遮覆日月，残忍地冲刷掉所有幻象。

色彩归于黑暗，又慢慢稍亮了一点。

他们站在废墟之上。

君主抛下一身威仪气度，她温和地笑了下，眉目宽容。

“吉娅”她呼唤着。

于是就有一个糖果味的小吉娅从废墟里钻出来，她灰扑扑的，脸上还不知道在哪里蹭了一抹黑泥，她跌跌撞撞跑来，急切欢喜，万分信赖地扑进了一个怀抱。

……

黑暗席卷而来，那位君主说：“她会害怕，”

“而我，我愿意庇护于她。”

就是这样简单。

在吉娅选择黑暗时，黑暗也回应了她。

无数条命运线上的同位体不愿意让她独自一人受到伤害，于是奔赴于此，愿成就她的每一个梦想。

从存活，到去见她的英雄。

后来吉娅长大，她要去流浪、要奔向自己的英雄，可是这里留了一个小吉娅。

找到小吉娅，送还所有奇迹与命运。

然后，就可以挽回一个‘真实’的吉娅。

她将在阳光下。

她将是血肉之躯。

她将是此世的奇迹。

第67章 尾声四看戏的计划中途夭折，小甜心吉……

看戏的计划中途夭折，小甜心吉落在小丑手里基本就是跑不脱了，对Joker还能张牙舞爪一点儿，但对于小丑，那总是会有一种心虚感——当着人家的面死遁，说真的很有点过分，尤其是小丑从一开始对她就没有过恶意。

你想交换我的名字吗，甜心？

从掀开小丑面具看到她真容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很早时候，他本来已经很无趣了，却在很多地方、无数人眼里看到她，于是知道还有那么一个姑娘，她同他一样疯狂而扭曲，身上每一寸都叫嚣着怨恨和怒火，是从一切疯癫与怪诞之中生出的怪物，是比黑暗更深沉的存在。

还有什么比见到同类更令人兴味盎然的事？然而真正见到她时，那是一个鲜活可爱的灵魂，就算分割了自我意识，情愿将自身束缚，就算早已抛弃了人身、奔向黑暗，可她仍在光明之下，也还有无数的存在为她祈愿，希冀她一生平安喜乐。

其实一开始的趣味点在于：

她怎么会为自己许愿，分明已经落到了黑暗里，那么还求救做什么？

灵魂会哭嚎吗？

小丑知道，会的。

放下那些思绪，小丑就饶有兴趣看自己家小甜心还要装模作样，收住了眼泪后小声哼唧唧儿，一脸哭包样，眼里都还水润润一片，又委屈又难过，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使劲儿在上边蹭脸蛋儿，就像是这样才会有所安慰、才能安心一点儿。

吉娅是不想面对现实、一昧逃避，可是小丑知道，这不是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甚至于不利于彻底搞定这件事。

它不能再拖了。

揪了揪小甜心的脸，小丑带着她登上海岸边的灯塔。

这一座灯塔很久以前就废弃了，他不试图去打开房间，从楼梯走上到围栏处，站在这里能看到海与岸边的分界线，陆地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而沉寂深色的海面上，船只离港或从遥远地方驶来，这是截然不同却和谐相融的画面。

在一片昏暗里，小丑斜靠在腐蚀生锈的栏杆上，嘴角微微下撇，他袖口早就挽了起来，露出与脸上颜料色彩差异极大的手臂，那上边还挂着个娇气小甜心，她早忘了先前的不开心，看着面前的铁锈满眼里都是嫌弃，就使劲儿往后靠，然而对怀里抱着的手臂却死活不撒手。

小甜心是个怠惰性子，也还只是个年纪长不大的小姑娘，什么坏习惯都有一点儿。

从前是由系统养着，由于太过宠爱，没能教养好、后期也没掰回来，这并不是系统不尽责，相反是十分操心劳力了，可程序与人类是不同的，无论是在哪一方面，无论其智能程度有多接近，可是这都不能代替正常的人类社会交际。

从她出生所在的世界，到后来去过的‘副本’，那都不能帮助到她正常适应和改善自身，还有那如影随形不能逃脱的黑暗，苦难一直都在，只是她不能够做到释然。

因为那不是她的错。

没人是生来就有错的，没人会天生背负罪恶，只是她的母亲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的孩子会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小怪物，她的爱意不能被知觉，她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的孩子永远不能够爱她，这才是令人绝望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