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96)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来求学,他们还需要果腹之食,安寝之地,那就是需要富足的家产,才能无所顾虑地求道;
最后,足够简单的文字,足够便宜的书籍,足够充足的老师..教化众生,传道天下。
玉宸拿过竹简看了许久,在后面写下了另一个故事。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夫子去到卫国,他的弟子为他赶车。夫子看着卫国的百姓,感慨一句:“这里的人真多啊。”
弟子问他:“已经有很多人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夫子答道:“让他们富裕起来。”
弟子又问:“倘若已经富裕起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夫子笑道:“那就教育他们吧。”
——那就教育他们吧。
她扬起一个笑容,将竹简重新递到通天手中,手指指向第一行字,「人」。通天把它圈了起来,往上加了个注释「生灵」。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轻轻地笑了起来。
——要多久才能实现一线生机呢?
——毕生。
——那会不会太长?
——是无数代人的毕生,是久远到看不到未来的毕生。
他们确实没有时间了,在这个濒临崩溃的幻境里,魔道不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亲眼见证一线生机的诞生。
他们只能见到无数次的失败,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毁灭。
那就播下火种吧。
倘若我此生终不可及,也有后来人替我去看。
作者有话说:
子适卫,冉有仆。子日:“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春秋《论语子路》)
第152章 人生到此凄凉否 ◇
太初/太始:否!
在太清的化身也匆匆来到紫霄宫后, 一场别开生面、剖心割腹般的会谈彻底展开。
开头第一句是“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众人面上神情不一,好在至少没有出现「还有这种好事」这样的表情。也幸亏此时此刻,天道与祂的圣人们, 尚未走向彻底的陌路。
女娲微微垂眸, 若有所思地折着一朵花,从妖族数到人族, 再从人族数到妖族。
准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往后坐了坐,轻轻叹上一声「我那苦命的兄长和我那不成器的西方大陆」。
太清和玉清的恶尸仍然是坐在第一排,玄珏想了想,在旁边轻轻放了两个蒲团。就当是留给本座那两位生死不知的弟弟妹妹。
后土谨慎地看了看前面的四位圣人, 再想起她这座圣位原先的主人,目光愈发显得复杂。只是很快,她又垂下首, 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既已决心踏上此路,又何必回头?
鸿钧坐在高台之上,望着一气一步步往下走去,思及他的二徒弟,隐约叹上一声。却也不知他们二人的心结,如今算是解开了, 还是愈发深重。
绛紫的衣袍交织着银色的丝线,命运的星辰在紫霄宫上周转, 谁也不知道洪荒的未来, 会在他们手中,抑或是众生手中, 走向怎样的方向。
“洪荒将有数次量劫, 每一次量劫, 实质上都是道魔的争锋。”一气垂首看着下方的众人,轻轻开口。
“道兴魔衰,魔兴道衰。每逢量劫之际,洪荒大乱,怨念横生。天道之势达到史上最低,魔道趁机兴乱,愈发猖狂。”
“然,量劫不可不起,因果不可不清。大道将规则与惩戒之权交予天道,天道必然要顺着大道之意,顺着洪荒的命数行事。在无量量劫到来之前,洪荒不可亡;而无量量劫到来之日,洪荒必须亡。”
“直至今日,原先的命轨为人篡改,一线生机已然出现。”
一气不急不缓,将此间天地最大的秘密徐徐道来,念至一线生机之时,忽而抬眼看向玄珏。
玄珏恭敬地垂着首,广袖如云般轻柔,丝毫不差、整齐划一地拂在两膝之上。
“元始先前问我,他的弟弟妹妹去了哪里?如今是时候了,我代天道回答他。他们在证道一线生机,凭此超脱大道之外,扭转洪荒的命数。”
一气微微垂眸,目光深远而淡漠:“你可以去告诉他了。”
玄珏微微抬眸,望了望一气,又与太清交换了下目光,果断阖上眼眸,沟通起元始。
不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微微俯下身躯,向道祖行礼:“本尊转告于您:谢谢。”
女娲指尖拈着一朵花,目光微微垂落,近乎怜悯又痛恨地看着花上仅余的两片花瓣。
她微凉的眸光轻轻流转,透着亘古的时光望去,无声无息地与一气对视。圣人倏忽一笑,将整朵花攥在手心,倏地捏紧。
一气低首瞧去,她手掌上沾染了如血般妖异的汁液,一点点顺着垂下的掌心蜿蜒。
后土腾得站起,似想说些什么,唇齿启合之下,又仅余沉默。
“龙汉初劫之后,便是巫妖量劫。两族在这几个元会中积攒下的因果,已经到了不得不清除的时候。”一气并不避讳。
后土得以顺利出声:“敢问师尊,那我巫族,可还有生机?”
一气平静地看着她们两位:“巫妖两族的出路,从一开始便在你们二位身上。”
女娲眉眼不动,轻轻开口:“风希与妖族并无瓜葛。”
一气摇头:“风希自然是人族的风希,但妖族尚有皇天。”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娲:“女娲造人,伏羲八卦;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圣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怔怔地看着一气:“师尊此言——”
“当真。”道祖太息一声,“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一气:“只是,你们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为你们二族留下这份生机。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准提试探着举起了手。
一气老师无奈地摇头,把他点起来提问。
准提深吸一口气,声音中竟有三分艰涩:“师尊,我兄长他..”
一气沉默。
鸿钧闻言抬首,轻轻起身,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他,不知这位尊者打算做些什么。
鸿钧上前几步,仍是站在高台之上,垂眸俯视着下首的众人。紫衣尊贵,风华无双。
他淡淡地望向准提,只道一声:“准提,那金乌九子,可是真的死了。”
准提下意识便想开口,又被迫止住。
因为鸿钧又接了一句:“东海连绵千里,遍地焦土。你瞧见过吗?”
“没瞧见?真好。”
准提干涩的眼中,隐约浮现了些什么,又渐渐沉下。给予世间万物的悲悯与己身之悲欢同时交织在一处,竟分不清来处,又怎论归途。
他再度开口时,已经彻底俯下了身:“师尊,不知我们兄弟二人的孽果,当如何去消呢?”
一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会知道的。”
“在此之前,先好好想想,你们的道到底是什么吧。”
*
太清已经思考了很久。
从一气抛出无解的量劫之说与因果之论后,他便一直在想。
倘若龙汉三族与巫妖两族皆是为了还他们争霸洪荒的因果,那封神,又是在还些什么呢?
一气走至他面前时,他仍然沉浸在思索之中,长眉微敛,唇边笑意不显。纵然是含情之目,也显得冰冷几分。周身气仪愈冷,竟与元始颇类。
又或者说,三清能够在洪荒中成为兄弟/兄妹,总有些许地方能让人瞧出相似之处。哪怕这所谓的同源共生,与血脉亲缘无碍。
一气:“太清。”
圣人抬眸,面上冰冷一片:“师尊可是要解我之惑?”
一气只道:“你也想替上清发问吗?”
太清便侧过身,望了望那空着的两个蒲团:“太清居长,上清居幼,自当护其一二,唯恐外人伤之。旁人以言语催逼,太清还之以言语;旁人以刀剑相击,太清亦以刀剑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