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162)
肆意妄为地,以恨不得将一切焚毁殆尽的势头燃烧了起来。
接引双掌合十,无悲无喜,坐落在火光之中。
他垂眸诵咏,平静至极:“贫道接引,愿舍此圣位,绝此性命,换取西方生机长存。唯愿我西方,众生平等,来日可期!”
他松开了手中的棋子,注视着它安安稳稳地落入命运长河之中。没有剑光截断它,没有星辰与之相撞。
他在火光中睁眼,在极为剧烈的燃烧中安安静静地望向通天。
“你看,师兄。”接引微笑道,“纵使你历经了千千万万次劫难,仍然如此愚蠢。东方的圣人里面,你始终是最蠢的那个。”
他瞧了眼玉宸,又微微一笑:“不过,倒要恭喜师兄,此道不孤了。”
他身上的烈火熊熊燃烧,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直至把那份轰轰烈烈的野心与执妄皆用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为止。
接引重新阖上双眼,虔诚地念诵着经文。直至某个瞬息,时空颠倒,岁月复回。
他靠在一株小小的菩提树旁,白色的僧袍纤尘不染。在微暖的日光中,菩提树抽出点点枝条,开出花来给他瞧。眸若点漆的孩子凝视着那朵花,忽而露出一个笑来。
曾经曾经。
勿念曾经。
*
一气带着准提离开时,便觉出了些许变化。
道祖微微抬头,眼中微讶。他伸出手接住一缕拂过的风,看着它穿过寂静的湖畔,低语的山林,携着一片片的落叶,将故事传达。
原先宁静无声的西境,在风声过后,发出了絮絮的声响。枝桠与枝桠交织,飞鸟栖息于落木,它们忧伤地啁啾着不知名的曲调,而那歌声里藏着淡淡的哀愁。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哀伤似比时光更长。
一气缄默了许久,方开口道:“是接引,对吗?”
造化玉碟被他捧在掌心,此刻恍若呼吸一般,明明灭灭地闪着光。太初闷闷的声音从中传来:“是他。”
一气垂眸:“发生了什么?”
“以身为祭,换西方兴盛。”太初声音低垂,颇有几分惋惜,“接引既叛玄门入魔道,他这个圣位原也是保不住的。不过……算了算了,他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一气轻叹一声:“这倒不像是你。”
“不至于不至于,本道偶尔也是会做个人的。”太初羞涩了一瞬,又在下一秒露出了洪荒最大资本家的嘴脸,“他弟弟还在我们手上呢,让他还就好了。”
一气:“..”
一气:“那西方?”
“西方好也是洪荒好。”太初这笔账还是会算的,“要不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怎么会干出拆东墙补西墙这种事。现如今……也算是他们求的一线生机了吧。”
一气瞥了太初一眼,深刻怀疑祂又抖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出来。
当然,他的视线里只会出现一个朴实无华的造化玉碟,绝不会与天道直接对上目光,自然免了天道暴露自己小心思的风险。
至于代价嘛……
“一气你做什么一气,你给本道放手听见没有,好的不学学坏的,隔壁浮黎那是反面教材!”
“呜哇哇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本道,你还是人吗一气?”
道祖微笑道:“自然不是了。”
太初:“你你你,来人啊有人欺负天道啦QAQ,来救驾的赏圣位一个啊。”
一气捏着造化玉碟,忍了忍头上的青筋:“人还刚走,这么急的吗?”
太初眨了眨眼,分外理所当然道:“我已经为他伤心过了啊。至于现在,还是多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洪荒圣位缺一,支柱不全,会造成多大影响你知道吗?”
太初:“等等,我就说那老贼怎么这么好心,合着在这等我呢。艹,果然无耻。”
一气撑着额头,十分无奈:“那你打算怎么办,立刻拔一个圣人出来?”
太初沉默了一瞬:“你等我一会儿哦。”
祂认认真真地翻了一下数据库,数了一下准圣巅峰的人数,方探出头来,开口道:“妖族太一,巫族后土,吃瓜群众红云,你家亲亲小徒弟通天的大弟子多宝……如果不算最巅峰的话,帝俊、羲和、帝江、玄冥、镇元子……”
一气微微顿住,思考了几秒后惊疑不定地询问道:“多宝?准圣巅峰?”
太初又翻了翻因果线,方答道:“好像是受了玉宸小可爱的影响,闭关三年,出则巅峰。你还想知道什么具体的过程吗?那就要从那天玉宸从天而降说起了。”
一气深吸一口气:“不必了。你直说你看上谁就行,贫道这就去收徒。”
太初扭捏了一下:“这多不好意思啊……”
一气静静地看着祂。
“只能选一个的话,后土吧。”太初轻轻一叹,“她选择的道途于洪荒最是有利。对天道而言,只要这样就够了。”
一气挑眉:“不选太一?”
太初:“除非女娲身死,而他,心甘情愿抛弃妖族。”
一气眉头微皱:“可是后土……你考虑过巫族怎么办吗?”
太初:“老办法,灭族?”
一气:“……”
太初:“算算时间,巫妖大战也该打起来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能安排上。”
一气:“……”
太初:“当然,我知道双方现在正处于停战状态,而他们在努力阻止战争。但是,有个问题你明白吧,无论巫妖两族的结局如何,洪荒这块地都要留给人族生息繁衍的。”
一气:“……”
祂瞧了瞧分外沉默的一气,又倏忽微微一笑:“所以,剩下的时间,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哦。”
一气微顿脚步,目光幽邃地看着祂。
太初挠了挠脸:“这个圣位我会先留着的。虽然我比较看好后土,但也不是非她不可。如果她证道失败的话,我会等待下一个,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热爱这片土地的人。”
第128章 世态便如翻覆雨 ◇
女娲:一个部落被屠戮的事情,居然直至十天半个月后方传到我们耳中。
她看着火光在眼前兀得熄灭, 像是一个象征着终止的符号。仿佛有一段命运突然在此处被人为地截断,只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们保持了最高待遇的沉默,又在沉默之外, 延伸出诸般纷杂的思绪。
良久, 少女颇带几分茫然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却碰到另一片冰凉的掌心。
通天似是终于回过神来, 手指微微用力, 合入她指缝之间,与她十指相扣。
“阿宸..”他低声唤了一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玉宸微微抬首,凝视着他。
她踮起脚尖, 抬手环过他腰身,又阖上眼,轻轻吻了吻他的眉睫。他睁着眼看她, 一动也未动,半晌方才抬起一只手。
青年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俯下身时,手指勾连着牵动了她的发。他不自觉地偏过首,低哑地喘息一声, 似是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通天。”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
接引的两声愚蠢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一如他赴死时的平静与从容。
圣人不死不灭, 圣人永世长存。
可当圣人舍生赴死..谁还会去信什么永生永世、千秋万代?终究不过是, 劫数未至罢了。
你的劫数,他的劫数, 谁能脱身, 无人脱身。
通天微低下头, 凝视着少女的眼眸。
他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温柔的眼眸,像春风拂过昆仑山上的冰雪,却也见过低垂的云翳,无声地遮蔽了明亮的星辰。
“阿宸,我们的劫数,便是封神吗?”
玉宸长睫翕动,回应着他的目光,轻声答道:“是的,是封神。”
“真好啊..至少我们犯的是同样的劫难。”通天喃喃念着,忽而轻笑一声,“你说,如果我去求求师尊,他会同意把我们关在一起吗?”
玉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提出疑问道:“把我们关在一起,还算是应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