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这是在说大宋啊!凭人作弄,这是为何?为之奈何?如何奈何?
“……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如僦屋者然,彼明日将迁居他方,而我今日始入此室处……”
少女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犹如滴水之石,滴穿人心。
可除了她的声音,这一片地方再无一针之响。
所有的声音都来源于她,这声音好像替换了呼吸,替换了心跳,替换了血液流动……人们脊背在颤抖,头皮在麻痹,脸颊仍是火辣,目光却比之火热百倍,灼灼盯着少女。
这些从全国各地遴选出来的进士,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官员,此刻却在专心致志听着一个少女的诵读。
他们能感觉到,一股气势在积聚。
是什么呢?
那是什么呢?
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潜在浅滩的龙将要归海。热油在锅盖下翻滚,有什么东西滋滋作响,要从人心里炸开。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火山猛然一轰,岩浆铺天盖地而来,巨龙腾空,龙吟震震。
十三岁的青霓倏然大睁眼睛,向前一步,让在后世响彻华夏,影响了数代人的少年中国说,在宋朝振聋发聩。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少年胜于九洲,则国胜于九洲;
少年雄于世界,则国雄于世界!”
那些跌坐在地上的学子猛地站起来。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无数个人站了起来,无数个人靠近这辆马车。
好似惊雷在心中炸响,他们无法忽视心灵上的震动,也无法将视线从少女脸上移开。
一切情绪在先前都如同被压制的弹簧,此刻汹然弹起,拊掌之声若疾风骤雨,又如骇浪轰然盖至。他们眼中狂热比火炉还烫,烫得空气燥热,好像要将宫前这块地焚烧起来。
沸腾之中,十三岁青霓脸色红涨似充血。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她从车顶上跳下来,来到密密麻麻人群中。人群自发分开,让给她宽敞的道路。
少女此刻声音已然嘶哑——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火热让他们的身体发烫发疼,周边人如何能按耐住那股躁动,齐声高喊:“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气浪翻腾,一阵又一阵,激昂与兴奋盖过一切,彻底将冷静燃烧至尽。
十三岁的青霓又跳回车顶上,再次高昂:“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刻疯狂嘶吼:“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声音凝结成气势,在道路,在城壁,甚至在整座行宫中蔓延,赵构匆忙出来,只看见自己的大臣们围绕着那个少女,眼眶发红,声音嘶哑,看见自己的太学生们仰着脑袋去看她,脖子都酸了也不愿意放下。
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逆着光看过来,仿佛在笑。
——你的大臣,你的太学生,我的了。
第433章 刮地三尺
文以言志。
当这篇《少年中国说》被念出来,当气氛被点燃时,不需要玩家去正面回答有没有做过议和之事了。
“长官。”冯益身后有个宦官站出来拱手行礼:“恕下官无法再对英杰下手。”
冯益那双鹰目横扫过去:“你叫她甚么?”
那宦官看向马车,又回视冯益:“下官实在无法再称呼他们为逆贼、歹人,言他们是假仁假义以媚世人。”
他再次一拱手:“下官告退。”
“站住!”
那宦官一顿。
冯益冷笑:“你以为你现在投靠过去,他们会把你当自己人?”
那宦官严肃地说:“下官不是投靠,也非需要大蛇军将下官当自己人,下官只是……有些被触动,发觉自己还是想如少年那般轻狂一回。”
其他宦官没人敢吭声。那宦官说完,转身就走,尚未走出太远,其他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抿唇之后追上去,有人留在原地,讨好冯益:“长官莫要气,这些背主玩意,迟早有他们后悔时候。”
然而冯益看向十三岁的青霓那边,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发毛。
就好像……天要被捅破了。
……
“官家,臣虽不敏,今日一闻少年中国,尤知此文,蒙受此志,实是自愧不如,无法再醉卧南园,遂搁笔,请辞于上,唯愿宝刀如雪,掷向河北销烟烽。”
先是第一份辞呈书。
有第一份,就有第一份第三份,奏表如雪花纷呈,这场演讲终究是引起了大风波,席卷整个朝廷。
“官家,臣也请辞。”
“官家,臣两鬓华白,本以为位望崇隆已是心中追求,今日回首望一十年间事,方知初心已失。恳请官家允此辞呈,让臣朝北而去,重拾肝胆。”
“官家,臣请官家赏赐大蛇军上下,他们不求名,不求利,亦不求高官厚禄,只一心复我河山,救我神州陆沉,乱世当有圣贤出,大蛇军军首便是圣贤。”
“官家,臣竟以小人行径,去害大蛇军将士,已无颜在朝,还请官家恩准臣辞官,臣叩首。”
“放肆!”赵构将身周所有人都轰出去,手一拂,奏章撒落满地,“放肆!这些人太放肆了!”
一个个是要他当光头皇帝么!都走了,他怎么办,他向谁行使皇帝威能去!
——虽然还有一些大臣留下来,赵构却依然暴跳如雷,觉得自己权威受到挑衅。
“大家!大家不好啦!”康履冲起来,手上全是血。
赵构盯着康履手上血色,好像有一股恐惧在殿内扩散,窗户外面那些鸟雀飞虫嘈杂声好似在刹那间消失,风卷起地面奏章,啪啪拍击地面。赵构抖着声音问:“有、有人造反?”
康履嘴巴张张合合难以出声,当即给自己狠狠一巴掌,这才艰难地将脑袋摇动:“不是……大家,是那些太学生,他们发现是汪相在背后作祟,在汪相下朝后,围着他群起而攻之,一时激愤下,将汪相活生生殴死。”
“什么!”赵构一边听,眼睛一边越瞪越大。
汪伯彦死了?
被太学生活活殴死的?
赵构白着脸:“那他们……”有没有闯宫门?
康履:“回禀大家,太学生尚未有逼宫念头。”
尚未这个词就用得很妙。
尚未有逼宫念头,但如果他不把这浩大声势平息下去,后面可就未必没有……
赵构骤然松口气。
暂时没有这念头就行,还可以挽救。
“你去和大蛇军那些人说,朕自然是支持抗金……”赵构脸上肌肉有着轻微抽动:“也知他们财赋不足,这宫内帑内,他们有甚么看得上眼,就拿走吧。”
花钱买平安,只要能让他安安稳稳当这个皇帝,供着金国和供着大蛇军,也没差别。
赵构想起一件事,急切道:“礼部那边差人去前线接回公主了吗?”
“十来天前便……”
“快!快去把人追回来!便说朕已取消旨意!”
赵构把哈士奇们放进宫里,自己眼不见为净去河里射一天的鸭子。
晚上回宫时……
赵构揉揉眼睛,指着只剩下框子的宫门:“朕的大门呢?”
康履亦是愣住,连忙找来宫人询问,宫人怯怯地说:“被……被大蛇军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