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番外(62)
他毁了她,毁了常家!她便要在周陵宣未来的统治生活中埋下一根刺,一根拔不出又摸不到却让人寝食难安的刺,就算不能毁了周陵宣,也要让他被折磨一辈子!
哪怕这以自己的命为代价。
风依旧凛冽,常姝盯着高处的周陵宣,清晰地看到帝王额上的青筋暴起。
显然,周陵宣被彻底激怒了。他攥着拳头,恨不得冲下来一剑刺死这个贱妇!
可他不能,他在等一个消息。
“陛下,臣有事启奏!”
于仲的声音忽然响起。常姝看见于仲从另一侧的人群中走上前来,在周陵宣面前拜倒。
自于仲出现,她看见周陵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陛下,乱贼常辉已被绑缚到宫外,等陛下裁决!”于仲说着,低着头,将自己笼罩在周陵宣的阴影下,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乱贼?常辉?
常姝听见,愣了一下,心中猛然一痛,险些没站稳,却还是仅凭着自己那只求同归于尽的心撑住了这单薄的身体。
周陵宣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常姝,看似云淡风轻地道:“常宴私藏甲兵,常辉起兵造反,谋逆之罪,其罪当诛。不必交付有司,寡人今日,便可自下决断。”
常姝闻言,死死地盯着周陵宣。周陵宣看着常姝,嘴边似乎勾起了一丝微笑,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继续说着:“按律,常宴、常辉当处以车裂之刑,其余从者按律当斩。常家满十四岁的女子,皆充为官妓。”
他说得极为流畅,仿佛早已将这段话咀嚼了千百次,如今才有机会吐露出来。
“不过,”周陵宣轻笑着,看向常姝,“若是皇后求情,寡人或许会宽大处理。”
这分明是羞辱她!
常姝沙哑着嗓子,极力忍耐着,道:“我不会求你,你必食言。常家,绝不会再向这样一个君主卑躬屈膝!”
“这可是你自找的,”周陵宣咬牙道,“于仲,传旨!”
“是,陛下,微臣告退。。”于仲说着,起身退下。周陵宣点了点头,却忽然听到台阶下一片骚乱。
“周陵宣!”台下,传来了常姝绝望而愤怒的声音。
周陵宣刚从方才的小得意中回过神来,便看见常姝举起剑,在人群中乱砍仿佛伐竹取径一般直向周陵宣冲来。周陵宣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却还没来得及抽出自己的佩剑,重心一偏竟摔倒在地,头上的冠也摔歪了。
周陵宣刚要起身,常姝的剑已架到了他的脖颈间。剑上的血滴在了周陵宣的领子上。
常姝发髻散乱,浑身是血,双眼布满了血丝。
“周陵宣,你不是说常家谋逆吗?那我今日,便谋逆给你看。”常姝说着,揪着周陵宣的领子,把冰冷的剑刃朝他皮肤贴了贴。
周陵宣被那冰冷一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侍卫早已围了过来,可因为那剑刃和皇帝的喉咙太近了,一时竟不好下手。
不过,同时,周陵宣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常姝拿剑的手一直在抖。
常姝的确一直在抖,就算她做出一副凶神恶煞、要同归于尽的模样,她也一直控制不住自己在抖。
周陵宣皱了皱眉,却又笑了,看向常姝:“你的伤还没好啊?”
常姝一愣:“什么?”
“那寡人如今,应当可以胜过你了。”
周陵宣话音刚落,常姝只感觉自己右臂一痛,原来是周陵宣重重地打上了她的伤处!她本就拿不稳剑,被这一打,竟然直接把剑丢了出去!而周陵宣也在此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迅速站起,把剑架在了常姝的脖颈之上。
常姝跪趴在地上,捂着右臂,唯有惨笑。
从小比武,常姝争强好胜,从未相让,因此,周陵宣竟从未胜过常姝。
如今却不一样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救你了。”她苦笑道。
“你!”周陵宣听见这话,大怒,似乎就要挥剑!
他之前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亲手杀了常姝,也未曾下旨赐她自尽,是因为他明白,天下人皆知,常姝曾不惜性命救过他,他若亲手杀了皇后,只怕会受千夫所指!更何况,常姝和常宴、常辉不一样。常宴、常辉都有所谓的罪证,而常姝没有。
他可以罚常姝,可以废常姝,却绝不可以杀常姝!就算下旨赐她自尽,只怕也会惹人非议。
因此,他要宽恕常姝,展示君王宽宏大量的一面。也因此,他只会偷偷下毒。
可如今不同了。今日的常姝,竟敢剑指君王!
如此,刚好有了理由。
常姝闭了眼,笑了。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周陵宣,”她语气平缓,眼里一点光亮也无,“杀了我,一了百了。日后史书工笔,想必这定是一桩清清白白的美名。”
她声音虽不大,可很显然,围在周围的侍卫都能听见。
周陵宣气急,握着剑的手就要挥下,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陛下且慢!”
是陈昭若的声音。
周陵宣的手一顿,看向远处。
常姝也睁了眼,只见是单薄虚弱的陈昭若,正迎着北风,扶着青萝,一步一步艰难却又急切地爬着台阶。她满面病容,苍白无力,步伐不稳,几次险些摔倒,却仍拼尽全力努力朝这边走着。北风呼啸,她的长发便在风中凌乱着。
周陵宣一愣,握着剑的手垂了下来。
常姝看着步履艰难的陈昭若,心中满是不解:“昭若啊昭若,你为何来此?”她看见了陈昭若那虚弱的模样,竟是一阵心疼。
只见陈昭若终于来到了台阶之上,来到了帝后面前。周陵宣张了张口,似要说话,却见陈昭若一下子跪倒在地。
周陵宣的脸更加阴沉了:“昭仪是想为皇后求情?”
求情?这时候求情,不是送死吗?常姝心里想着。
而陈昭若的反应似乎印证着常姝的想法。陈昭若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努力地直起腰板,对周陵宣道:“妾身并无此意。”
常姝听见这话,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周陵宣奇怪:“那你不好好养病,来这里是做什么?”
“此处人多眼杂,还请陛下移步殿内,妾身会将一切告知陛下,”陈昭若说着,用她那水灵灵的眼睛看向周陵宣,认真又温柔地说道,“陛下,妾身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她的语气魅惑,正是周陵宣最抵抗不住的。
周陵宣听了,点了点头。他握着剑,上前一步,从地上扶起陈昭若,搂着她的腰便向殿内走去。
路过常姝时,周陵宣斜眼看了看她,脚步停了一下。陈昭若见状,忙道:“陛下,让皇后也一起来吧。”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周陵宣问着,也是常姝想问的。
只见陈昭若咬了咬牙,道:“妾身要让皇后听个明白。”
周陵宣想了想,允了。
常姝被侍从无情地从地上拉起,拖进了宣室内,绑缚好了。
大殿的门关上了,昏暗的日光从窗子里透了进来。常姝从地上勉力爬起,努力地在这大殿之内站稳,却见到高座上周陵宣正把陈昭若揽在怀里。
常姝见了,唯有冷笑。
周陵宣问陈昭若:“爱妃究竟想说什么?”
陈昭若眼圈一红,道:“妾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妾身以为,陛下不能让皇后这般轻松地死去!她、她应该在这世上受尽折磨,生不如死!”陈昭若说着,声音都在发抖。
常姝听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周陵宣也懵了,看向常姝,狐疑地道:“寡人记得,你二人从前关系很好。”
“陛下当真这么以为吗?”陈昭若低头苦笑,缓缓道来,“妾身从前寄人篱下,妾身的姑母在常府更是没有丝毫地位,去攀附常府的大小姐,是迫不得已。”
陈昭若说着,复又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周陵宣:“妾身如今想着那些日子,只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