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番外(166)
常媛听了,默默站起身来,想了想,却又跪了下来,深深一拜,然后才离开。
陈昭若听着常媛离开的脚步声,闭了眼睛。
“阿姝,”她心中默默唤着她名字,“如今这般,你可满意?”
“我错了,”她想着,一步一步向榻边走去,“我竟然,真的信了你,竟然真的被你骗了。”
又过了几日,皇后停灵已满七七四十九天,该挪去殡宫了。
“我想去看看她,”陈昭若拉住了青萝的袖子,道,“我想看她最后一眼。”
许多日了,陈昭若这才有勇气去再看那尸身。
青萝无奈,只得给陈昭若穿戴好了,扶着她到了棺椁之前。
虽是冬日,又有香料遮掩,但棺木里还是发出些气味。陈昭若慢慢挪到了棺椁之前,望了那尸身一眼。尸身的面容上盖了一块白布,又象征性地戴着凤冠和各种华丽的首饰。
陈昭若从头向下看去,看到手腕处只有几个金镯子,不由得问道:“那个白玉镶金的镯子呢?”
此话一问出,偌大的宫殿里竟然没有人回应她。陈昭若不由得奇怪,回头看向那些负责守灵的宫女,问:“镯子呢?”
一个宫女忙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道:“奴婢不知有什么镯子?”
“一个白玉镯,镶了金的。”陈昭若又复述了一遍。
宫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见呢!”陈昭若急了,又止不住咳了几声。青萝见状,忙上前安抚,道:“奴婢派人在椒房殿找找,应当不会丢的。”
陈昭若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青萝忙向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宫女便忙去找寻,可翻箱倒柜半天,依旧什么都没有。
“奴婢记得,那天皇后殿下出宫时,似乎是戴了那镯子的。”一个小宫女忍不住道了一句。
“戴出去了?”陈昭若又问了一遍。
小宫女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又道:“皇后殿下戴出去了,许是丢在常府,被火烧了,也未可知。”
青萝忙斥道:“这可是说胡话了!那是镶了金的白玉镯,如何能被烧了?”又骂道:“定是你们这些人见那镯子金贵偷了去!还不快点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口中连连道:“奴婢不敢!”
陈昭若在这一片纷乱中似乎找到了头绪,她忙奔到棺椁之前,拼了命地要推开棺木。青萝无法,只得命人帮她推开。随着棺木落地,陈昭若这才仔仔细细地去看那尸身。
“主子。”青萝看她行为如此疯狂,不由得担心地唤了一句。
陈昭若却忽然笑了。
“主子?”青萝更加慌张了。
陈昭若却面带喜色,眼中尽是激动的泪水。她看了看青萝,又看了看那尸身,笑得更加开怀了,似乎是发自真心地笑。
“主子你别吓我!”青萝忙唤着。
陈昭若看着青萝,笑了,道:“她还在,她还在!”说着,她整个人登时都有了光彩,竟忽然有了精神,撇开了青萝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主子!”
“找到李齐李布,再把当日百日宴的宾客名单给我!”陈昭若道。
不过半日时间,陈昭若便把周琬请来了椒房殿。
“皇后呢?”陈昭若直截了当地问。
周琬一脸无辜,假意要哭:“皇后在天上。”
陈昭若十分不耐烦,挥了挥手,便有甲士上前把刀架在了周琬脖子上,威胁她道:“你若不说实话,我便当即了结了你。我的行事风格,你应当明白。”
周琬毕竟年纪还小,被这一吓,就怵了。
只听陈昭若接着道:“那么多宾客里,唯有你如此胆大妄为敢偷梁换柱。你若再不如实招来,后果自负。”
周琬终究还是怕了。她低下头,如实道:“葬身火海的,不是皇后。”
120 第120章
常皇后薨逝两个月后,女帝陈昭若因忧思郁结、伤心过度去世。
皇帝驾崩,举世同哀。
储君周从瑗即位,恢复国号为“周”,尊生父周陵言为皇考,仍是任命柳怀远为相。
而对于立他为储的女帝陈昭若,周从瑗也没有太过绝情。虽未承认她的帝位,但也未否认她的功绩。毕竟陈昭若是那样的勤政,又是那样的果断。她在位期间,大将军张存镇守北境,北狄再不敢来犯;广纳贤才,使得官职不再被世家大族垄断,寒门子弟也可加官进爵;善用刑罚,使得人人律己……唯一的污点大概是与女子结亲,有伤风化。
但这寻常人眼里有伤风化之事,似乎并不是那般的罪无可恕。
最后,周从瑗仍是全了陈昭若公主的名号,谥号“肃敏”,人称肃敏长清公主。而对于那个被两次立为皇后的常氏,周从瑗在柳怀远的授意下,尊她为肃庄皇后。
当然,一切都是朝臣授意的,毕竟周从瑗此时只是个五岁稚子,哪里懂得那许多呢?
“长清,你二人的谥号都有一个‘肃’字,天下人应该明白这其中意思。”柳怀远望着天,喃喃说着。
“我终究是妥协了,不能给你全了那皇帝的名声,不过我想,你应当更喜欢以公主之名流传于世。”柳怀远想着,回首看向那未央宫,却看见周陵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陵言。”柳怀远轻声唤了一句。
“怀远,”周陵言唤着他名字,走到他跟前,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都是为了这天下吗?”柳怀远说着,抬头看向自己眼前的这片天。
“希望从瑗能做个好皇帝。”周陵言道。
柳怀远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天下太缺一个好皇帝了。好容易出了一个,偏偏是个女子,被世人污蔑。”
“从瑗若有她一半敏锐勤政,我便放心了。”周陵言道。
“再有肃庄皇后的仁善果毅,便最好了。”柳怀远补充道。
周陵言听了,不由得看着柳怀远笑:“怎么听起来,我的从瑗倒像是她二人的孩子。”
柳怀远叹了口气,道:“沣阳长公主的性子也有些像她俩。”
柳怀远觉得,周琬恰巧把两人身上的短处都学了个十成。
“琬儿算是她二人带大的,不奇怪。”周陵言并未注意到柳怀远的忧心忡忡。
柳怀远听了这话,隐隐露出担心的神色。周陵言正望着天,回想自己这大半生,只觉如梦一般。
“你说,”周陵言突然开了口,“她找到她了吗?”
柳怀远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周陵言低下头,又看向柳怀远,道:“可我想,我找到了我该找的人了。”
江南,金陵城外,一个山野庄园。
绿衣女子独坐在梅树下,嗅着花香,闭着眼睛,听着耳畔风铃叮当作响。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白玉镶金的镯子,看起来华贵非凡。她无意识地抚摸着这镯子,除了手上的动作,几乎是一动不动。
“这小姐也是奇怪,”一旁扫地的老妈子在同另一个擦拭风铃的老妈子窃窃私语,“每日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坐在这里。问她做什么,她说听风。”
另一个老妈子也附和道:“可不是?听之前那些不干了的人说,前些日子皇帝驾崩,就是那个咱陈国从前的长清公主,驾崩的消息传过来,她哭得跟什么似的,哭昏过去好几次,吃饭也不好好吃,寻死觅活的,还要给皇帝披麻戴孝,把那些人可给吓坏了。我看她这几日还算好些,不哭不闹了,但整个人木木呆呆,跟丢了魂一样。”
这扫地的老妈子又道:“可不是?这人就是奇怪啊,我看她年纪怎么着也二十多了吧,却还没婚配,一个人在这住着。你说,她不会和长清公主是一样的人吧?”扫地的老妈子说着,脸上露出略显猥琐的笑容。
另一个老妈子却只是笑,忍了会笑,又道:“莫说那么多了,她那么有钱,能给咱们发月钱,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