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润旭】完美世界(149)
荼姚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半晌,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撑着温凉的玉墙站了起来。她痴痴地,不舍地隔着高高的玉墙望向某一个沉寂的方向,红肿充血的面孔渐渐平静下来,露出了慈爱的神情。
然后她转过身,向另一个方踽踽行去,只在空旷的宫墙间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
润玉不知道。
他没有听到邝露和废后的对话,甚至也没有听到荼姚开始自扇耳光那段。
如果听到了这些,他会展露出一丝丝的仁慈吗?
润玉不知道。
外面荼姚叩首“咚咚咚”,身边旭凤哭声“呜呜呜”。但他听到的不是他们的哀求,他们的哭叫,他听到的是自己的哀求和自己的哭叫。
他被无形仙法束缚在半空中,在天雷之下向四周扭动,却没有一处可以躲开那刀割与灼烧齐下的痛苦,屈辱地发出了呜呜的哭声,站在重重玉阶之上的荼姚发出矫揉造作的笑声,他听在电刑暂停的间隙,在荼姚的逼问下说出了求饶的话。
“簌离是不是谋逆的余孽之后?”
“簌离该不该死?”
“润玉,你该不该罚?”
他拒绝开口。
但如果他保持沉默,那电流就会在荼姚的授意下成倍的劈打在他身上,他的思想同他的视听一样在痛楚之下完全麻木。本能占了上风,它自作主张地在尊严和片刻的喘息之间选择了后者。
润玉知道无论选择说或不说,那三万道天雷一道也不会少,可他的“本能”不知道。
润玉是有种的,他宁死也不取悦自己的敌人,可他的“本能”没种。
他不知道自己在剧痛折磨之下说了什么。
但从片刻后天后那得意的笑声中可以听出,那一定是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脑海中太多的声音,那些被践踏被折磨的画面走马灯一样挥之不去。他一时竟然被回忆折磨地分不清过去与现实。他的恨意,他的痛苦,他的癫狂,他的耻辱,都在短短的数息之间发泄在了他身边唯一能抓住的人身上,他甚至放弃了听完殿外“求求你”和“咚咚咚”的乐趣,狂躁地切断了对结界外的监听。
这些回忆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他无意识地向身下的人求助,用一切粗暴的手段逼他发出更大的哭声,以掩盖记忆中自己的哭声。
凤凰紧紧缩起自己的爪子,紧攥的拳头无力地锤打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等他意识到不对,旭凤已经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他探了探旭凤的灵力回路,发觉只是强行压抑体内魔气造成的失神,过不多久便会好的。
他把旭凤抱到温水里,用灵力一点一点消去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点点淤青。
当他顺着摸到旭凤手掌的时候,他抓住了那只手,翻了过来,看到了掌心上轻微的掐伤。
他竟以纯粹的意志力控制住了自己,即便是魔气侵体,即便是痛得哽咽出声,也始终紧攥着拳头,克制着本能,生怕伤到润玉一分一毫。
润玉忽然皱起了眉,久违的烦恶反胃感潮涌上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体中钻出来。他闭上眼睛,急促地呼吸着,忍耐着神魂分裂的混乱。
就在几年前,灵霄殿外,他把瞳孔涣散的旭凤抱在怀里,茫然地晃了他几下。然后他抬起头,对着一脸淡漠向他走来的斗笠人道:“我恶心,想吐。”
斗笠人点头道:“正常。刚吃了没几年都会出状况,久了就好了。”
他道:“你能帮我把它拿出来吗?我知道我爱他,可是我感觉不到。他就要死了,我想让他知道我爱他。”
“你觉得陨丹是馒头吗,说吃进去就吃进去,说吐出来就吐出来。”
“兄长……”
所有的声音骤然收缩,他从回忆中抽离,看到躺在浴桶里的旭凤依旧双目紧闭,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他凑过去,听到旭凤虚弱道:“兄长,我没伤到你吧……”
“没有。”润玉道。他俯身捋了捋旭凤的鬓角,柔声道:“对不起,旭凤,我方才喝多了。”
“没关系,”旭凤笑了,睁开眼睛,楼住他的腰,低低道,“没伤了你就好。”
*
天色渐暗,殿上没有点任何灯烛。
天后回魔界了。润玉依旧坐在龙椅上,沉思一般看着裂纹状如蛛网的玉案。
邝露也还站在门口,她在等润玉说些什么,也许是质问她,也许是直接让她走。
她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些,因为她不觉得润玉是个圣人,他下达这一系列模棱两可的命令时,心中想的想必已不只是让荼姚叩首赔罪。
一个善良的人也许会宽恕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老妇。但是当伤害超过了某个临界值,每个人都有选择不善良的权利,即便故事的主角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