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礼，不只是婚礼。

在她的领域里，一切皆由她所掌控。

不会有太多惊喜，但也绝不会有例外。

就像此刻左腕之上灼热疯长的百分比。

98%

99%

在这精心筹备等待已久的仪式中，所有和这片宇宙勾连着命运的主角或配角们再无保留地化作她熟稔的冰蓝能量，水到渠成地推动着这串伴随她苏醒至今的数字走向它的终点。

这终点，意味着完全的锚点。

也意味着这片宇宙于她而言不再是潜身缩首的囚笼。

「既然如此，便无需再浪费时间。」

似布下敕令般，洛伊丝简短一语便止住了天使们无意义的诘难和众人的遐想猜疑。

她转而看向矗立在洞穴中央的雕像，凝视那张空洞无物的石面。

这具象征着阿达瓦家族统治者的雕像曾因杰森的‘死’被愤怒的她亲手破坏得体无完肤，而在喜马拉雅山深处沉寂多年之后的今日，也由她亲手修复。

没有什么词汇能精确描述她此时的感受。

但是时候开启仪式的下一个步骤了。

上帝似也领悟了这一点，收起方才试探失败的狼狈，顺服地朝她躬身颔首。

「天父！」

在一众不知情的天使不敢置信的呼喊中，祂按照同邪神定下的约束，换上了一身不打眼的白色牧师服。

没人能把上帝真的当成一个普通牧师。

这世上又有谁能让上帝屈尊降贵呢？

事情却就这么发生了。

只不过是撒旦的一个眼神，普通牧师·上帝不要面子似的一步一步踏上成为证婚人的透明台阶。

没有天使跟从，更没有圣光环绕。

祂孤单而微偻的身形在荧屏巨幕放大得分毫毕现。

这一刻，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观众席鸦雀无声。

似是在无声谴责一位老去的勇者迫于恶魔淫威，也似是在哀悼邪恶战胜光明的世界末途。

但这一切已与上帝无关。

祂停驻在新人的前方几米开外的半空平台。

在万众瞩目中朝着洞穴中心那尊巨大雕像微微躬身以作敬意，随后将那用来普照人世的目光投向沉思中的撒旦。

虽名为撒旦，但祂知晓这只是对方停留在此的身份交换。

这位大名鼎鼎的暗灵之子。

同时继承了黑暗魔源与万物之主阿撒托斯部分权能的祂，本该是游曳在宇宙之间的暗影支配者，流淌在灵魂梦境里难以琢磨的命运之弦。

祂天生强大到足以漠视一切束缚的规则。

连一向残酷无情的外神们也同祂关联紧密。

然而祂却甘愿成为魔神雷茵·阿瓦达的屠刀，以亡灵游乐城霍乱虚空。

掌握着黑暗魔能的阿瓦达家族因祂的诞生而强大，驱驰着命运之弦的魔神也因此偏离了本该维护虚空稳定的轨道，选择拥抱野心与吞并万物的长夜。

代表着天堂意志的上帝，同时也作为至高神通达万界的一念，本应该更慎重地审视处理祂们与代表着虚空暗面的暗灵之子之间的关系。

可祂也未想过，当初会从这样一个本应意气风发的强大邪神眼中看到即将坠入自毁的死寂与坚冰。

自求将那令人畏惧的力量全数投入这片宇宙，失去自由地永守此地的平安。

而这一切只因一个人类。

上帝转而看向撒旦身旁的新娘……祂看见了这位新娘看似不情不愿的表象下，那颗火热跳动的真心。

但愿祂们的选择没有错误吧……

上帝耶和华心中嗟叹，低声宣布这场婚礼重头戏的开端。

「如此，吾谨以上帝之名，宣布这场婚礼具有众神保佑的神圣效力。」

……

……

证婚人的宣告正在进行。

听着那些早已被设计好的话语，洛伊丝却有些走神地偏过头，意识也拉回到短短目光所及之处——

「抱歉。」

她对身旁的爱人说道。

她知道这一切对杰森而言不算公平，即便他们早就互通心意。

但从心而论，看着他为自己穿上了嫁衣，脸颊上还飘着可疑的红晕……嘴上说着抱歉的洛伊丝依旧忍不住为此刻难得一见的美色而智昏。

如果可以……

她恨不得让此刻的美好无人打扰地永久停留，把这样可爱的杰森永远留在她的梦境里给之以永恒不断的生命。

甚至……就这样将他囚禁在自己身边，为自己燃烧所有的爱恨，痴待他的盛开，亲吻他的凋零。

就像死亡在她眼中诠释着永恒那样。

吞噬也意味着爱的终极释放。

她冷静地思考着。

到底要以何种角度来用血液狂欢涂抹代表她情感的红，或是在婚礼之后充满爱意地以细嚼慢咽的方式消化她渴望的挚爱的一切——

没有比真实的灵肉合一更能表达邪神的爱意的了。

杰森能理解的。

他能理解的，对吗？

洛伊丝在心中自问自答着。

她凝视着身边忽然像小动物一样竖起寒毛的杰森，轻轻嗅着自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一种奶香咸饼干熏着玫瑰花香的气味，使得贪婪的欲望在她眼底翻卷。

「……抱歉。」

她再次道歉着，理智的疯狂带着潮红表露在面容上，仿佛醉酒般的神造之颜映在大屏幕上，又引得无数雌雄男女发出倒吸冷气的声响。

但洛伊丝还没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婚礼……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柔软地吐着气，暗暗调试人性与本能的配比。

「……？」

杰森绷着脸，对洛伊丝这具化身突如其来的温柔不明所以。

上一秒还是一种被狩猎者盯着的危机感，这一秒又忽然变成了小鸟依人的甜腻。

想到对方以往的作风，杰森脑子里一时间转过许多猜测……不过，或许在邪神真正失控之前，他或许永远无法看见她‘真实’的那一面。

而对于此时已经社死的局面，穿着新娘裙化着新娘妆的杰森脸上只好露出无奈的表情。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你真的——」

他像是想要继续说什么习惯性刺一下，但话到嘴边，又泄了气。

「——算了，也没什么后悔的。」

无语望天。

「但是你再废话的话就不一定了。」

好吧，其实婚礼本身他也挺期待的，只是……

「你真确定祂会来？」

杰森回想了一下洛伊丝之前和他说的一些计划——坦白地讲，他才不认为那种云里雾里全交给命运的东西能被称之为计划。

奈何洛伊丝本人相当笃定，以至于他只能忍住将事件从零复盘的想法，专心当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不需要确定，我已经看见了。」

洛伊丝牵住杰森的手，自以为温柔地安慰道，「我知道人类的身体构造很难超脱三维叙事，但没关系，你有我，放心吧。」

杰森：「哦，那我可真是荣幸。」

洛伊丝微笑。

当着证婚人和其他观众的面，牵住杰森的手，附在他的耳边轻轻送了口气。

眼见着他连着脖颈的一块皮肤泛起敏感的小疙瘩，她只觉得愈加愉悦。

「我知道为了我的任性你……嗯，还有蝙蝠侠他们牺牲了许多——我答应你等这件事结束后我随你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

属于撒旦化身的气息如蛇躯般缠绕在耳廓。

冰冷甜腻的触觉与柔软亲昵的话语像一把切奶油蛋糕的温柔钝刀缓缓直抵中心。

有一瞬杰森只觉自己像点心里的水果，再也藏不住自己夹藏在蛋糕里层的心思，连带着喉结也跟随着略微加重的呼吸微微滑动。

他定定地看着挑逗完自己又变回一本正经模样的洛伊丝，看了好久才压着嗓子道：

「……可以，但我要双倍的。」

「唔，我还以为你会要的更多一点呢。」

「……？」

杰森眉毛一挑，针对某人的挑衅温吞回道，「哦，也不是不行。你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