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羸弱的人类只是通过科技便能辨别我们的身份，甚至将我们囚禁，将我们置于死地——我的同胞们，你们能够忍受这样的耻辱吗？你们能接受这样不再拥有优势的动荡吗？」

「…………」

「嗯，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但没关系，我替你们准备了一个小小的余兴节目。」

他看向门边。

亚历克抓着一个流着泪的女子站在门口。而看到女子面容时伊莎贝拉差点惊呼出声——那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前台热情向他们打招呼的人类女孩。

看到阿罗示意，亚历克毫无怜惜之情地捏住她柔软的脖子，粗鲁地将她拖拽到阿罗面前。

而阿罗面露怜惜，顺着女孩惊恐煞白的脸颊轻轻抹去她的眼泪，然后低下头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说道：「噢——我的女孩，你不需要流泪，没有人会伤害你……」

来自阿罗的关怀让女孩充满泪意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努力昂起头看向眼前完美无缺的吸血鬼，那张美得不自然的脸映入她的眼帘，耳边飘荡的是轻柔得像情人低语一般的呢喃，令人恐惧的浪漫浸入她的神经中枢。

「闭上眼睛……」阿罗看着她，「然后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女孩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泪痕仍隐现在她眼尾，她却着了迷地似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露出狂热而幸福的表情，然后像是接受洗礼一般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很好……」

阿罗满意地笑着，抚摸着她的棕色秀发……接着猛然间！

他冷不丁地像恶鬼扑食般露出狰狞血口，咬向女孩——

那眼中贪婪的食欲让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吸血鬼的转化仪式还是另一场普通的进食……不过阿罗没有让疑惑停留在众人心头太久，他斯哈着血腥气离开女孩的细皮嫩肉，忍耐的指腹深深嵌入女孩的肩膀，迷离地舔舐着他沾满鲜血的尖牙——这宣告着这场转化仪式的成功。

所有吸血鬼都了解这个过程，但……

还没有等到女孩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体验自己的新生，阿罗便接过奥斯卡·卡彭递来的微型针筒。

针筒内绿茵茵的色泽让卡伦一家打了个寒噤——这与蕾妮斯梅记忆中的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实在太过相似。

只见阿罗继续对着女孩说着些温柔的话语，手上却狠辣得毫不犹豫，药剂像被女孩的血管抽走了般瞬间消失在了针管里。药剂的效果发挥得很快。

女孩在幸福中浑身血液蒸腾了起来，她的身体里不断向外散发着浓烈的白烟，然后皮肉骨头迅速干瘪下去。只在几秒之间，满脸幸福笑容的女孩生命定格在了上一秒，她预想中的新生活没有降临，只有无边的死亡将她笼罩。

在阿罗的叹息中，所有不知情的吸血鬼猝不及防地看着女孩的身体不断塌陷，直至灰飞烟灭……

「…………！！！」

所有人都被这一惊悚的死亡画面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奥斯卡·卡彭对着地上的残渣适时解释道：「这是‘社团’研究的副产物之一，对吸血鬼有一沾必死的效果。」

所有人恍惚地看着他和阿罗。

「阿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卡莱尔双拳紧握，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和卡彭，和‘社团’勾结在一起——你知道这一切！」

「勾结？不，这是接纳，卡莱尔。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人类拥有的技术已然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存在，而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角度——这些东西，乃至他们的头脑都如果为我们所利用，你想——我们何尝不能试着改变现在的处境？」

「你是疯了吗？！」一旁的希奥布翰不敢置信地叫道。

「我没有疯，是你们什么都不懂。」阿罗语气转冷。

「我也曾想就此保持我们的隐秘，潜伏在黑暗之中，就像我们一直在做的那样——但一切都已经变了，我们的荣光消失了太久以至于区区人类也妄图驾临于我们之上……」

「所以，沃尔图里毁灭了所有胆敢冒犯它的敌人，无论是你说的‘社团’，还是其他不知所谓的东西，他们都已经真正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有识之士——」

阿罗看向奥斯卡·卡彭，后者面对阿罗欣然的目光微微欠身。

「既然人类能做到，我们当然能够做得更好。」

所有人都看到了阿罗唇边得意的浅笑。

而卡伦家族，卡莱尔，温和如他都觉得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闷涩怒意瞬然涌上舌尖——他尊重沃尔图里，相信沃尔图里的品味和格调——却最终品尝到了无力的酸涩还有强烈的恶心感。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被同类欺骗的背叛让他心底刮起渗入骨髓的寒风。

「……阿罗，你这是玩火自焚。」卡莱尔捏紧拳头低声警告着。

阿罗怜悯地看了眼无能狂怒他以及他的家人，继而目光转向其他人——

看到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脸逐渐在他的注视中低下了头颅，而那些硬骨头也变得惊惶无措，心神大乱。没有人不畏惧他的智慧，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意志。

阿罗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传来的属于沃尔图里的力量，笑容中多了一丝陶醉。

「这是沃尔图里给予你们的恩赐，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而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顺从。」

顺从……

顺从……

顺从……

阿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就像遥遥传来的钟声，音波蕴含着无法抵御的冷意。

而与此同时，所有沃尔图里的守卫每人手中都多出了一把外观十分高科技的枪械。黑漆漆的外身，绿油油的芯子——色调和款式与向来传统的沃尔图里极为不搭，甚至有些可笑——但那泛着致命的荧光，和刚才女孩惨死的模样让谁都笑不出来。

吸血鬼中现存最为强大的古老家族加上现代‘社团’神秘又危险的高科技研究力，一个近乎‘无敌’的势力展现在众吸血鬼面前，直教人绝望。

「阿罗，这就是你所谓的机会？」阿蒙看着这些武器脸色发青，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无法置信，「希奥布翰说得对，你疯了，疯得彻底。」

不仅仅是他，就连一向主战的凯厄斯都有些看不下去。

「你没有和我们说过卡彭制造的是这些东西。」绿色的幽光映在凯厄斯血红的双瞳中，重叠出的黑色阴影勾起了他内心中的恐惧，「这些武器太危险了，它们不该被制造出来——」

「并非如此，我亲爱的弟弟。我当然永远不会希望这些研究成果有可以被使用的机会——但万一呢？为了我们接下来的团结，我不得不做一些额外的保险。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拥有免疫血清，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且，你们很快就会明白——」阿罗抬头看向穹顶，如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我是对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沃尔图里，为了那些遗失的岁月，为了我们曾失去的所有一切……」

……

悲愤。

绝望。

预料中同心协力御敌的结局没有出现，沃尔图里意图掌控一切、统一所有的宏图野心，打破了各大家族心中最后的幻想。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死，或者，臣服。

没有第三个选项。

而做决定的时间也不多了。那一把把冷黑幽绿的长枪就像是装着一剂剂安乐死药的针筒，面无表情的医生护士们已然等不及要替他们‘治疗’拖延症——

连阿罗也已尘埃落定般闭上眼睛。

而就在此时。

一缕气息悠长而音质清冷的吟诵声从人群之中传来。

仿佛一把出鞘的剑划开了此地冗积的紧张与凝重。它是那么地不合时宜，却令人恍然。

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