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黄昏+番外(7)
因此我希望仍旧能保留我的人类身份,这种有隔阂的特征能时刻提醒我。
“实际上我并不能确定在转变以后……我的特殊性能否仍旧存在。”我慢慢地说,以确保阿罗明白我的暗示。我指的当然不是关于哲学思考的暗示,而是沃尔图里看重的,我身上的特质——我猜测是所谓的“洞察力”。没有人能确信在转变以后这种能力还能仍旧存在。“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实验。”
“多么周到啊。”阿罗说,在经过了漫长的思索之后,他看起来确实有些犹豫。“那么我们就暂且将这项任务稍稍延后吧。”
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则更实际:我应该住在哪里?如果答案是在这里,和一群对我态度尚且不明朗的吸血鬼一起,那就显得有些令人恐慌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供参考的选择:吉安娜。我从来没有听懂过她在说什么——每次她向我打招呼,说的都是意大利语。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并不是沃尔图里家族的成员,我还是很乐意参考一下她的生活。
在我还没有完全梳理清楚这团乱糟糟的思绪时,阿罗已经抬起手示意我了。我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掌心,大约零点五秒内他就搞清了一切。
“不,费伊,你当然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他说,“我很遗憾你竟将自己比作吉安娜——不,你已经完全成为了我们的家人。”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我干巴巴地想,吉安娜会恨死我的。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关于你的房间。”阿罗稍微侧过身,让出了出门的方向。然后我们下楼,下楼,再下楼,一直走到这座地窖——抱歉用了这个词,但我实在想不到除了地窖还有什么空间需要在地下连挖三层。
这是整个沃尔图里城堡的底层,但平面空间和开放的部分一样大。中央厅里摆放着一座大约七英尺的大理石雕像——除此之外没有王座,没有烛台,没有彩色的雕花玻璃,只有几根支撑着天花板的石头柱子。
“这是米开朗琪罗的作品吗?”我打量了一下雕像,顺便开了个玩笑,因为它看起来很类似我在佛罗伦萨街头见到的那些。
“它的制作者是奥古斯特·罗丹。”阿罗说。而我紧紧合上了我的嘴,打定主意再也不发表任何评论。
我在心里默默地记着路(这很重要,如果你不想随时找吸血鬼问回房间的路):在中央厅右拐,经过一条长廊,然后在第三个房间右拐,一直走到尽头。当终于来到这扇门前时,我感到一丝不妙:一扇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浅褐色木制双开门,黑色的把手上积满了灰尘。这通常意味着这个房间很大,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启用过了。
我推开了它。
第9章 圣歌
关于在沃尔图里的居所,我想象过无数次,包括但不限于棺材、水牢和食材储藏室,但没有任何一种与眼前的景象相仿。该如何形容呢?如果你见过教堂唱诗班表演的场景,应该会比较好理解。就是那种孩子们披着白色或红色长袍,手里举着蜡烛或唱词本,在一位慈祥老爷爷的指挥之下深情赞颂福音的集会。
这个房间确实很宽敞,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正对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足以覆盖整片墙的沃尔图里家族标志,族徽下是一个……演讲台,我猜测是给老爷爷指挥准备的,而台下则是几排带靠背和扶手的木制长椅。简而言之,这里和“住处”这个词根本不搭边。
“一个人类的住处至少要有床和桌椅,阿罗。” 我转过头去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这件事是搞错了的蛛丝马迹。
“当然,费伊,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阿罗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隐藏在演讲台背后的小门——我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它。“你瞧,这里正符合你所需要的,你可以读书、写作、睡觉,做所有你想做的。而外面的房间,则是完全为你量身定做的……工作场所。”
“工作场所。”我点了点头,重复道。“那么我应该做些什么呢?把大家召集起来学唱《奇异恩典》吗?我不太擅长这个。”
阿罗又露出了那种夸张到虚假的失望神色,然后轻轻将双手搭在一起。这个动作通常看起来都有点装腔作势,但他做起来毫无违和感。
“我真意外你竟没有看出这里真正的用途,费伊,多么显而易见,这里是沃尔图里的忏悔室。”他说。
天哪,我可真是惊呆了。但我这时还不知道,他的下一句话会使我更加震惊。
“我以为吸血鬼不忏悔。”我说,而阿罗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纠结。
“这一点我也不确定,虽然以前是这样。”他最终回答。
“好极了。那么应该由谁确定呢?”
“由你,费伊。”阿罗用表白般浪漫的语调说,我整个儿愣住了。
“总之,卡莱尔,我彻底被这里发生的一切搞晕了。最可怕的是阿罗已经决定今晚要举行一场宣讲会——就是这个词,我以前根本都没有听过它!宣讲会,那是什么东西,类似读书交流会吗?还是小饼干义卖会?我为这场‘宣讲会’所做的唯一准备就是擦干净了椅子上的灰尘!虽然当这封信送到你手上时这活动一定已经结束了,但我还是很想听听你的建议。如果你有任何经验,请写在回信里,我会为此感激万分。”
我把这张纸折起来装进信封里,打算在晚饭后送去给比安卡。给卡莱尔写信算是我在沃尔图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除此之外我做的就只有读书和写日记。自从阿罗给我下达了我完全没搞懂的指令以后,大约有几个星期,我一直呆在这里无所事事,直到德米特里告诉了我图书馆的位置,我才找到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沃尔图里的图书馆——我得说,不可思议。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你需要的任何一本书的任何一个版本,虽然我能读懂的只占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但这还挺有趣的,你可以不用借书证就把选好的书带回房间里,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如果在图书馆里看到太晚,回去的路上就要提着油灯。在黑暗里穿过走廊时,我常常以为我的尽头是三千年以前。
我的另一个爱好是在城堡里探险(除了那些不被允许进入的房间),这就更有趣了,谁也说不准你推开的下一扇门里有什么。或许空空如也,或许里面挂着提香的作品。我曾经在某一个房间里找到了半页羊皮纸,上面用清秀的笔迹写着陌生晦涩的文字。它曾经属于谁?内容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神秘也是一种传奇。
当沃尔泰拉钟楼敲响,整个城堡里的吸血鬼都开始向我所居住的这个房间的方向移动。当然,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沃尔图里的所有成员行动时都好像在半空中行走,连斗篷的下摆都不会沾到灰尘。我做出这个推断纯粹是因为阿罗是一个很守时的人,他厌恶所有的迟到和食言。在十点刚过一分时,忏悔室已经悄无声息地站满了吸血鬼。
阿罗、凯厄斯和马库斯站在最前面,卫队在他们身后,站立的角度精确到仿佛一张打开的折扇。我现在差不多可以确认,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今夜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晚。站在我面前的这些吸血鬼,亚力克和德米特里的表情可以用“疑惑”形容;菲力克斯——他从来就没有表情,看起来活像一块化石;而简简直不耐烦到了极致,她在脸上表现出一种桀骜不驯的冷漠;更不要说凯厄斯了,我怀疑他在一分钟以前刚刚和一百个吸血鬼进行了一场混战。
“开始吧,费伊。这一场实验我已经期待了如此之久。”阿罗说。我根本不懂他在期待什么。
“我打算和你们分享的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深深感觉这个房间里吸血鬼的浓度已经严重超标了,“《第十二夜》。”
“啊,莎士比亚!我爱莎士比亚,你们呢?”阿罗将交握的两只手举到了胸前,欣喜地看向马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