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黄昏+番外(17)
“停!”妮娜猛地将纤细的食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谁问你这些了?说点我感兴趣的,比如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聊天。”我回答。
“还有呢?”她问道。
“这就是全部了。”我感到有些羞愧,好像我真的在说一个怪异的前男友似的。
“噢,这可真够柏拉图的。”她咯咯地笑起来,而我也没打算纠正她柏拉图式恋爱实质上该用在同性之间。“你们是网友吗?从来没见过面那种?”
“不……实际上我们住在一起。”我这么说道,而妮娜看起来已经准备好嘲笑我了。
“你们中的一个人——或者你们俩,肯定都有点什么毛病。”她说。
在这段谈话告一段落后,我站起身收拾甜甜圈的包装袋,而妮娜打开她的落地式大衣柜——每当她用战斗般的姿态这样做时,我就知道她晚上一定有一场约会。
“你要出门吗?”我问。
“去酒吧——”她揪出一件银色亮片鱼尾裙看了看,然后将它随手丢在地毯上,又一头扎进了柜子深处。
“玩得开心。”我耸了耸肩,走回了我自己的房间里。
如今我的房间已经大不相同了,多亏了妮娜的慷慨,她热衷于把她失去兴趣或者房间里塞不下的东西丢到我这里来。我拥有一个柔软的、米白色的、摆在窗边的布艺沙发,一张精致的圆形玻璃小茶几,一具挂在墙上的、巨大的雄鹿头骨——据说是她在印第安纳州买下来的,一张色彩艳丽的手工波斯地毯,三个大得离谱的欧式白色衣柜,一张摆满抱枕的床,还有若干被她塞在购物袋里打包送过来的时尚成衣。
我动作迅速地换好家居服,打开电脑查看邮箱并回复了其中几封。我已经不再写信了,转而用电子邮件和卡伦一家联系。通常来说我的邮箱里只会堆满有关游戏打折和推销广告的邮件,但今天出现了特殊的一封。
“我的天使、我的甜心、我的梦中情人,费伊。”
这个开头简直让我惊呆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发错了——直到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来到伦敦以后我才开始使用这个电子邮箱,而知道它的人恐怕都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类型。是谁发了它?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怀着一丝疑惑和毛骨悚然,我继续看了下去。
“我有如此多的话语想要对你诉说: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以来,你美丽的面容和柔和的嗓音就徘徊在我无数的梦中。每一个无法见到你的时刻都灼烧着我的灵魂。我诚挚地希望你能给予我这个机会,明晚十二点,让我们在兰尼米德街L7 7AG见面。我会忠诚地等待你,直到世界末日来临。”
第21章 杰森
我没花几分钟就决定了:谁去谁是傻子。
往好处设想,这或许是我的一个狂热追求者,既没有胆子当面和我说话,也不愿意把见面的时间定在白天;而往坏处想,可能性就更多了:诈骗组织、犯罪团伙、连环杀手。总之,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选择赴约。所以我干脆地删除这封邮件,把发信人拖进了黑名单,然后下楼去准备晚饭。
我动作麻利地将土豆和洋葱清洗切块,丢进汤锅里和冷冻咖喱一起熬煮——鉴于妮娜大概率会夜不归宿,我只需要煮我自己的份。当香气开始在厨房里四处弥漫时,我关火,把乱糟糟的炖菜倒进深口釉碗里,在托盘里摆上一杯冰汽水,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我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在吃饭时看更新的美剧,洗碗和收拾厨房,洗澡,贴着一张面膜读书、写日记,然后关灯睡觉。这种过分规律的生活简直会让人上瘾,也许是因为它带给我一种充实的错觉。我像一只头脑简单的鼹鼠一样勤勤恳恳地经营自己的日常,每天都在不停地向下掘土,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洞里,与世隔绝。
我睡得很不安稳,以至于半夜爬起来吞服了两颗褪黑素药丸。当最终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两个小时以前我就该去给咖啡馆开门了。我以特工的速度从床上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冲到浴室含了一大口漱口水,昨晚还整洁有序的房间被翻得一团乱。最后我抓起钥匙飞奔下楼,把楼梯踩得噔噔直响。
伦敦今天的天气又是小雨,街上每一个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雨伞遮住了他们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段生人勿近的下颌线条。刚一下楼我就注意到,有一个男人背对这边站在咖啡馆门口,正试图把自己塞进那截淋不到雨的门廊下。我费力地辨认了一下——是杰森,他几乎每天都一大早就等在门前,就为了看妮娜一眼;而当妮娜不在的时候,他就笨拙地向我套话。我并不对此感到反感,相反,他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小伙子,那种笨拙为他说出口的话增添了真诚。
“抱歉我来晚了。”我一边说话,一边把门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进来坐会儿吧,如果你需要一杯热咖啡的话。”
“妮——妮娜她——”杰森连颧骨上的小雀斑都涨得通红,他擦着那头棕色小卷毛上的水,哆哆嗦嗦地问:“她还好吗?”
“仍然卧床不起,还挺严重的。”我开始胡编乱造,但是他的表情马上变得担忧极了,我只好马上改口。“不过她已经好多了,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说,而我干巴巴地笑了笑。
杰森今年刚从大学毕业,据说成绩还不错,总是穿着深蓝色或褐色的夹克,搭配牛仔裤和运动鞋——完全不是妮娜会喜欢的类型,她钟爱能把西装穿得很有型的成熟男性。有时我还挺理解他的,内向的年轻男孩爱上了阅尽千帆的巴黎女人,一段浪漫却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我曾经建议妮娜和他认真地谈一谈——即使是要拒绝他,那时候她靠在沙发里,指间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手指白皙而指甲鲜红,慵懒得像一条蛇。
“他的心碎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一心想着别人,就会令自己受伤。”
“你真善良——我是说,你对我真的很好,或许你今天下午下班以后有时间吗?”我把热咖啡递给杰森以后就开始习惯性地发呆,就在这时他突兀地说话了,把我吓了一跳。
“ ……什么?噢,如果你是想问妮娜……”
“不,我知道她其实……”他的脸整个儿红起来了,面对着我疑惑的表情,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关于爱伦·坡什么的……我看到你买了他的书。”
我低头看了看柜台里面,那儿倒扣着一本《爱伦·坡短篇小说集》。
“呃,事实上我并不……”
“我无意冒犯……”他委顿在椅子里,表情里带着一种软弱和不知所措,这使我的心软了下去。“只是如果不来这里,我不知道我每天应该做些什么……”
“好吧,”我说。“我有时间。”
我真的被他打动了,他所描述的那种状态,我曾经历了整整四个月。在那四个月中,我辗转于欧洲各个国家,每天都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乱走,看到招聘广告就进去试试;遇见独自坐在街边长椅上的人就坐过去和他搭话;无所谓晚上睡在哪里,也无所谓明天要去哪里。我只是想知道我能做些什么。而令我沮丧的是,我甚至根本就不擅长聊天。和我同龄的年轻女孩们聊时尚、八卦和冰淇淋;男孩们聊足球、电影和重金属摇滚;上班族们聊天气、工作和英国女王。他们鲜活多彩、热情洋溢,而我只是一个木讷的应声虫——我这才意识到,从来都不是我在和沃尔图里家族谈话,而是他们善良地满足了我的表达欲。
我无比理解那种状态:迷茫,无助,无法适应,幻想着回到过去却深知不可能。我也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来自他人的帮助有多么重要,所以我和杰森约定今天晚上八点在我那儿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