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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尖齿(118)

他太累了。

自陆千阙他们走后,时间一晃而过,快得就像抓不住,哪怕宁秋砚整日整夜地和关珩在一起,也觉得它在呈倍速溜走。

元宵节过后的第一个周一,宁秋砚搭乘平叔的船,提前返回雾桐。

放寒假之前他答应过苏见洲,要陪苏见洲待上几天。

那之后他便会直接回学校,要开学了。

“渡岛有些事,我四月来溯京。”关珩告诉他,“认真做好你自己的事,等着我。”

宁秋砚纵使心中有万千不舍,却也明白比起赖在关珩身边,先去做好自己的事比较重要。这是关珩和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对他灌输的观念,他已经吃透了其中道理。

他应了,狗狗眼却不自觉地望着关珩:“您来溯京会留多久呢?”

关珩说:“看你的表现。”

宁秋砚立刻承诺:“我会表现得很好的,会好好学,成绩都会拿A,不会受别的影响。”

关珩也看着他,嗓音温和:“那就留到你暑假。”

也就是说,他们会在暑假时一起返回渡岛。

关珩竟然打算陪他那么久!

宁秋砚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又惊又喜,连即将要分开的一个多月好像也不再难熬了。离开大宅时天还没亮,康伯已备好车送宁秋砚去码头。

晨雾朦胧,冷冽微风扑面,周遭还是昏暗的。

临上车前宁秋砚习惯性地抬头望向三楼,这一次看见的不是窗帘紧闭的窗户,而是清晰可辨的高大身影。忍不住鼻子一酸,故作镇定地坐进了后座,不想表现出不够成熟的一面。

车子启动驶入森林道路,将亮着灯的寂静大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宁秋砚终于回头一次,只看见白雪皑皑,树影婆娑,在泛蓝的晨光里形成了清冷色调,十分寂寥。

来渡岛的客人走了,陆千阙走了,现在宁秋砚也走了。

总会还有其他的人要走。

关珩留在这里,百年如一日,早不知见过多少次别离。

康伯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宁秋砚点了点头。

他们到时,天已经亮了。

平叔早早等在码头,宁秋砚已经知道原来平叔每周五上岛时都居住在农场里,所以他们才会碰不到面。康伯交给平叔采买清单,嘱咐了几样需要注意的,便和宁秋砚挥挥手,坐车回大宅了。

宁秋砚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森林的轮廓,不敢久待,很快就拖着行李箱走进舱室。一般情况下船会在他上车后几分钟内启动,他坐了一阵,却见平叔来到门口:“出了点小问题,你等一等。”

说完就走了。

外面有人说话,宁秋砚好奇地走出去打探,勉强听明白是好像是铰链被什么卡住了。

说是小问题,但这一弄就是半个小时。

平叔站在码头上挠头,看起来大为光火。他是个非常注重时间观念的人,重视到几乎有强迫症,宁秋砚迟到时他也不会有好脸色。被斥责的船员默不作声,只更加卖力地闷头处理,宁秋砚也走下甲板,看蛙人装备整齐地潜入水中。

这时,宁秋砚发现了停在远处的另一艘船。

码头很窄,那艘船比平叔这艘更大一些,但宁秋砚来时只顾着和平叔打招呼,并没有看到它。

宁秋砚在渡岛没有见过其它船只。

他问了平叔,却没得到回答。而且他注意到,大家似乎都在有意忽视那艘船,好像很避讳似的。

或许平叔急着离开也有这样的一层原因。

森林的道路尽头,有几道陌生人影忽然出现了。

不,或许不是“人”。

宁秋砚心中猛地一惊。

只见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同色面具,将任何暴露在外的皮肤都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面孔。他们都提着手提箱,走得极为缓慢,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好了吗?”平叔也看见了那些人,眉头皱成川字纹,拿起对讲机催促,“快点。”

对讲机另一头回复了什么宁秋砚没听清。

太阳出来了。

那些穿黑斗篷的人越走越近,借着日光,宁秋砚看到了他们领口的别针。

别针上有红白相间的图案,宁秋砚在溯京的酒店外看到过。

是血监会的人。

上次在酒店他们是来找关珩的,这次他们来渡岛干什么?

宁秋砚不自觉表情凝重,他想到关珩告诉他岛上出现偷渡者的事,还说“血监会的人会来把他们带走”。

对讲机通知一切处理完毕。

那些人也走向了那艘停在远处的大船。

回到甲板上,宁秋砚问平叔:“血监会的人是要走了吗?”

平叔抬起眼皮,很意外的样子:“你知道他们?””

“上次碰到过。”宁秋砚说,“先生说他们是来带偷渡者的,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带走了。”

平叔嗤笑:“哼,不受欢迎的人自然要多花点时间。”他似乎也很讨厌接触这些事,难得多对宁秋砚说了两句,“既然不是先生邀请上岛的客人,那自然不被允许使用直升机,也不允许在岛上开车。他们怕水怕得要死,一路熬过来,还要爬山入林地找人,肯定快不了。”

宁秋砚讶然。

血族害怕大面积的水,他知道这一点。

连关珩也不能例外。

难怪那些人看上去动作缓慢,越靠近海边,他们就越感到虚弱,坐船无疑是对他们的折磨。仁慈如关珩,显然也不打算对他们的管理不当网开一面。

可是,关珩上一次也是这样坐船离开渡岛的。

亲眼看到和想象是两回事。

宁秋砚的思绪忍不住偏了一点,他想,上次关珩也会像血监会这些人这样难受吗?

平叔正要走,宁秋砚忽然叫住他,问:“那些偷渡者呢?他们已经上船了?”

平叔愣了下,打量宁秋砚,看他真是不害怕的样子,便说:“你不是看见了吗?那些人提着呢。”

宁秋砚不明所以:“提着?我只看见他们提着手提箱。”

平叔没回答,这下真离开了舱室。

宁秋砚慢慢地明白了什么。

手提箱……有好几个,如果分开,不是装不下。

因为吸血鬼不会真正被杀死,就像头颅被从身体上扯下后,双目圆睁,嘴巴里还能发出尖叫的池漾。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舷窗外,想起被绑得救后那晚,在酒店里,关珩衬衣领口的锈红色血迹。

以及,春节前处理过偷渡者之后,关珩斗篷下同样染血的衣服边缘。

第88章

偷渡者的事在与关珩通话时得到证实。

宁秋砚坐在去往苏见洲宿舍的公交车上,看着雾桐街景。积雪未消,道路两旁的喜气洋洋的红色装饰也还没有拆下。

“怎么了?”关珩在电话里问,“觉得害怕?”

语气平常,仿佛将其撕碎的人不是他。

宁秋砚摇摇头,意识到关珩看不见,又补充道:“不,没有怕。”

关珩便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一开始,宁秋砚是有点怕的。准确来说,是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于血腥残暴,他无法将它与关珩划上等号。

关珩应该是优雅的,高贵的,像渡岛的雪,圣洁得不沾染一丝尘埃。

但是,在最初的惊悚感之后,宁秋砚又不得不承认这很合理。关珩在某些方面绝不会仁慈,也不是什么隐居世外的圣人,他常常都让下面的人感觉到喜怒无常,难以揣摩,因为他从来都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关珩说:“没想到会被你看见。”

宁秋砚立刻解释道:“是船临时出了点问题,耽误了一会儿,不然应该我是看不到的,平叔一向都很准时。”

关珩好像笑了一下:“担心我罚他们?”

宁秋砚捏紧了手机,缓缓承认:“……嗯。”

关珩只说:“不会。”

宁秋砚这才放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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