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黛玉义姐不好当+番外(98)
平儿苦劝她保养, 她只不听。
一日好容易有些空闲, 王熙凤又对平儿说:“二妹妹明年及笄, 不知老太太是什么打算。还有大姐儿, 离了东府有二年了, 她做我的女儿一场,我也得给她再找个好人家,全了母女缘分才是。”
她笑一声, 说:“我得好好儿的给大姐儿找人家, 不然怎么对得起珍大哥那么算计我?”
平儿无话可说, 只叹:“可惜大姐儿不好帮着奶奶管事, 不然奶奶也能省些力了。”
王熙凤说:“巧姐儿多亏她每日带到老太太那边儿去, 有她看护者, 她姑姑们教她读书认字,也算省了我一份心。真把她嫁出去了,我还不好意思烦妹妹们替我照看巧姐儿。”
想一想,王熙凤嘱咐:“明儿派旺儿去刘姥姥家里,问问年事预备得如何了,再送份礼去罢。说来她给姐儿取了名字之后, 姐儿倒真病得少了。”
平儿心里更是叹息, 巧姐儿从胎里出来就弱些, 焉知不是奶奶平素太好强,没保养好身子的缘故?[注1]
但这话她并不敢在王熙凤面前说。
偏没过几日,保龄侯史鼐升任正三品山西布政使,不日便要带家眷上任。贾母舍不得史湘云,便把她留下,又交给王熙凤安排房舍。
转眼将近年底,王熙凤与王夫人一起治办年事,甚是忙碌。
这日,王熙凤正打点送往林家的年礼,贾母命人来唤,王熙凤忙过去。
见了礼,王熙凤站在贾母身侧。贾母道:“没外人,凤丫头,你坐罢。”
王熙凤忙说:“老太太折煞我了,我站着就是。”
贾母说:“你怀着孩子,我让你坐你就坐,白闹那些虚礼做什么?”
王熙凤方坐下,看贾母屏退了众人,说:“凤丫头,我这些日子总在想一件事。你伯父回京也大半年了,你和二太太回去这几次,可知道你伯父心里是怎么想林家的?”
这个问题问得王熙凤一愣:“老太太,您这是……”
贾母叹道:“我不是怕王家对付林家。只是你伯母娘家获罪,总归是林家查出来的,可你伯父回京大半年,竟无一点儿动静。”
王熙凤琢磨一回,说:“林家两位妹妹现是承恩公府的义女……”
贾母道:“这个我也想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就算颜家是皇后娘家,承恩公只不过正三品大理寺卿,你伯父是正二品兵部尚书又入了阁,还有上皇信重,怎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朝堂上的事王熙凤并不算太懂,便道:“老太太,您就说让我怎么办罢。”
贾母道:“凤丫头,你现管着家里的事,往林家的年礼,你悄悄加上些合小姑娘用的东西,算是个意思。别的等过年吃年酒,再看情况如何罢。”
她看着王熙凤的肚子,颇有些感叹的意思:“这也算是给巧姐儿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留条后路了。若还有不明白的,你就和琏儿商量罢。”
送去林家的年礼里头多添给妹妹们用的东西,是怕别人察觉也有话说,只当是老太太想外孙女了,这她懂得。但老太太为什么忽然要向林家示好了?
还有伯父真一点儿也没针对林家?
老太太说给她和孩子们留后路,这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细琢磨贾母的话,仍是似懂非懂,待要问贾琏,想到她生辰那日,贾琏和鲍二家的竟一起咒她这“夜叉星”多早晚死了就好了,又不想再拿事问他。
细细一算,她们做夫妻足有六七年了,她自认除了没生出个儿子,又不愿意和大太太、珍大嫂子一样,面团儿似的容着丈夫纳妾外,再没有缺处,怎么在他的心里,她就是“阎王老婆夜叉星”,该早死了才好?
这家里上上下下,她操持了这么些年,对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她也没有疏忽过,他想让她远着二太太,她听了,赖家的事她告诉了他没告诉二太太,经过那一场,他琏二爷的威风难道在府里没涨?
她还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这些年,他脏的臭的只会往屋里拉,在别处就罢了,还是在她床上做这等脏事!
王熙凤只觉得一阵恶心,张口要吐,平儿忙带人抚背递茶。
“奶奶的孕吐都过去了,怎么又来了?”看王熙凤干呕不停,平儿急得问,“要不要给二爷说,请位太医来看看?”
王熙凤听见“二爷”两字便皱眉,一时止了恶心,摆手道:“不必麻烦,去把给林家的年礼单子拿来我看。”
礼单拿在手里,想起她学会认字还有一半儿是棠妹妹的功劳,王熙凤斟酌半晌,提笔在上面加了几行。
这是林家回京后的第二个新年,入了腊月,林棠和林黛玉便不再每旬去谢家五日,专心在家预备过年。
去年过年时,经林棠和林黛玉亲手给家中女儿种过痘的人家都纷纷送来年礼,还有请吃年酒的。
年礼林家都各回了礼,各家请她们姊妹过去的年酒,林棠都以尚在孝中婉拒了,林家的年酒只请了谢家和林如海的同僚、同年、坐师十家出头而已,且是只请男子,不带家眷。
今年往林家送年礼的人家更是只多不少。
林棠还出了孝,要拒年酒没了现成的借口,幸而还有谢家可以搬出来说话,只说她们年幼,要跟随义母行事,不能擅自应准,若有缘分定能聚在一处云云。
整个腊月,林棠和林黛玉几乎每日大半的时间都花在见各家送年礼的人,预备回礼,并写婉拒年酒帖子上。
姐妹两个夜间在暖阁儿里一处歇息,林棠和林黛玉抱怨:“原来善缘结得太多也有坏处,我算知道那些男子为什么人人急着娶妻,大臣们家里没有夫人不行了。现在我也想讨个媳妇儿回家,替我把这些事都办了,我好去做别的。为什么天下偏是‘男主外女主内’?若是‘女主外男主内’就好了。可惜我是女儿身,只怕娶不着人家的好闺女。”
林黛玉红着脸直笑:“姐姐也太敢说了。难道你一个女儿,真去娶人家的女孩儿回来?”
“怎么不行?”林棠边叹边说,“嫁给我不比嫁给那些男人好?我又不要她生养孩子,也不让她‘孝顺公婆’,也不会让她被家里姬妾刁奴烦扰,只要她把这些事理顺了,我一年给她开一千两银子!实在不行,立个契书,我若违约,陪她十倍不好?”
林黛玉笑得跌下枕头。
林棠也知她说的是傻话,无奈说:“若有一日,咱们真能雇人做这些就好了。”
再是不情愿,与各家的关系也得好好联络。
林棠现今婉拒人家的帖子能一日写出十张不重样的,还张张感情饱满。
这一日,宁荣两府的年礼到了,林黛玉看了帖子和礼单,忙拿给林棠看。
林棠一向把与贾家的交际之事都交给林黛玉,她不插手,现林黛玉主动拿帖子给她,林棠知道有事,细看一遍,说:“这礼倒比往年厚了。”
林黛玉问:“姐姐,咱们是怎么?”
林棠说:“让送礼的人进来,问问就是。”
给林家来送年礼的不是别人,正是荣国公府现任大管家林之孝两口子。
在荣国公府做丫鬟那三年,林棠作为林黛玉房内的贴身大丫头,和林之孝两口子也算熟悉。
林之孝家的被人领进来,一路未敢抬头,跪下磕头请安。
林棠道:“起来说话罢。”
听得旧日声音,林之孝家的小心站起来,说:“郡君娘娘,县君娘娘。”
林棠笑道:“一别三四年,林大娘怎么还生分起来了?不必如此。况且以我们姊妹的爵位,被称‘娘娘’还当不起。”
林之孝家的忙笑说:“是奴才见识短浅,深感郡君县君威严,所以糊涂说错了。”
这一说话,林之孝家的不免抬了头,看见从前模样儿极好,却打扮得一向清素的小丫头已长成光彩照人的大美人儿,身份早比从前高了百倍,又是将要年节里,却仍然只穿一件蜜色的滚毛边儿对襟银鼠长衣,下面暖白的裙子,发髻也挽得简单,鬓边一支点翠金凤和几根小簪而已,却是笑面含威,与从前气势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