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江澄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不十分明白。

渐渐地江澄也找到了规律，每次进入梦境都只能待在将离身边，不能离她太远，这个梦也会把将离身上发生的大事给他看，就好像是为她而来的。渐渐地江澄也不急了，总能揭开谜底的。

随着小将离慢慢长大，江澄每次入梦来都能看到她又受了委屈，从一开始渴望的眼神到后来的不哭不闹，江澄看着这个小女孩一点点沉寂下去，换上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长大。

独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土地，在异国求学，从未抱怨，从不放弃。

江澄一路看来只有心疼，心疼这个同将离有着一样名字的小女孩，渐渐地，每晚梦里的陪伴成为了一种习惯，心绪也平和了不少。

白日里江澄照常处理事务，也时常同魏无羡一道驱邪除祟，护云梦百姓，只是不再去夜猎，魏无羡也不勉强江澄，只约了蓝忘机一道夜猎，江澄看着他俩形影不离，说不上哪里怪怪的。

这一次的梦境里，长大后的将离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从来对许愿嗤之以鼻的她，喃喃着许下第一个愿望，想要见一个人，只看上一眼也好……

卑微，又绝望。

江澄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好像为情所困的女孩，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既为她终于愿意为一人敞开心扉而欣慰，又不忍见她为情所困，可是江澄也并不知道将离想见谁，毕竟在梦里他并不能看到将离的全部人生。

猝不及防梦境中的世界天翻地覆，一下子变成了江澄熟悉的莲花坞。若不是看到了那张令他爱恨交织的脸，江澄还以为自己是睡醒了。确认了仍在梦中，江澄下意识的伸出手，扑了个空。

梦境里，江澄碰触不到任何人，任何东西。

江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当眼前的温晁睁开眼时，江澄一下子被击中了。

那眼神，是江澄熟悉的属于小女孩将离的，而不是那个化去他金丹杀害他爹娘的温晁的。江澄从没有哪一课这样清醒地把温晁和将离区分开，曾经确信不疑的将离的身份，第一次有了动摇。

然而梦里的温晁却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江澄听到他用夹杂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问自己的下落，问阿爹阿娘的下落，又听到他阻止了阿爹阿娘被挫骨扬灰，才知道，祠堂里爹娘的排位是他立的，骨灰也是他收殓的。

江澄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却不敢细想。

安静地看着他同温逐流跟踪温情找到当初的江澄和魏无羡，却按兵不动。明面上仍作大肆搜捕的样子，私底下却开始收集各种药材，翻查各类书籍，好像在准备些什么，江澄却不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见过他。

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这一日的梦境里，他在一个茅草屋前好像在等人，不一会魏无羡架着眼蒙黑布昏迷的江澄出现，旁边还跟着温情姐弟，江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希望这个梦全是假的。本该在抱山散人隐居处的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听着那人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一颗金丹而已，哄骗着原本打算为他牺牲自己的魏无羡改变了主意。

“江澄，你信我，我母亲的师父抱山散人是仙人，一定有办法修复你的金丹的！”

“在下也是修仙之人，一颗金丹还是有的。”

“江宗主，在下自幼经脉异于常人，结不成金丹。”

“放心吧江澄，那一掌是为化丹而来，我没有结过金丹，自然无事。”

“夷陵老祖修炼邪术杀了那么多正道弟子，作恶多端，合该死无全尸！”

……

江澄眼前不断浮现出那人轻笑着说话的模样，耳畔曾经听到的一句句谎言和对夷陵老祖的谩骂指责此起彼伏，在崩溃边缘，江澄终于听到了那个所有人苦心孤诣隐瞒已久的真相。

“魏无羡，我不是温晁。”

这一刻江澄才知道，将离对他，究竟有多残忍。

第32章

梦醒时，江澄早已泪流满面。

凭什么？凭什么不告诉他？

想冲到魏无羡面前大声质问，为何要骗他？想把将离揪出来狠狠地骂一顿，最终江澄什么也没做。

魏无羡和将离不想让他知道，江澄就假装不知道。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

清醒着承受两天一夜剖丹之痛的不是他，修为尽失毫无反抗之力，被逼跳入乱葬岗受千万怨气噬体的不是他，为求生机九死一生修炼鬼道却被围剿讨伐的不是他，苦心孤诣制作符篆以命换命保下他们自己身死的也不是他。

为了一次次伤害她的人，殚精竭虑。江澄无法想象，她是用怎样的心情，来算计着自己的死亡的。值得吗？

他江澄何德何能，那个女孩明明最怕痛，却为了他，生生尝遍了世间的苦和痛。

第二天江澄第一次任性地不顾家族不顾自己的身份，将一切都抛给魏无羡，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乱葬岗，将离布下的阵法仍在，意料之中，全然不排斥他。

走进伏魔洞，里面早就有了一个人，是薛洋。

“江澄？你怎么进来的？”薛洋看到来人先是一惊，继而了然，嘲讽江澄，“他做的东西对你真是全然不设防啊！你还来干什么？”

江澄苦涩地笑了笑，顾不上薛洋的嘲讽和敌意，满怀希望地问：“薛洋，你继承了她的鬼道，那你有没有办法，将另一个世界的人找回来？”

心里一惊，薛洋习惯性地去摸左手小指空缺的部分，故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怎么，堂堂云梦江氏的家主也有求于我这种小人物？他都被你们害死了，我不找你报仇你就该烧高香了你还指望我帮你？”

看着薛洋同梦里一模一样的动作，江澄心知薛洋说谎时会下意识触摸小指，干脆坦白道：“阿离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知道的吧？你能不能帮我把她找回来？你也很想她的吧？”

“哦？江大宗主知道了？个个都把你当宝贝疙瘩似的护着，魏无羡竟也舍得告诉你了？”

看过梦里的将离同薛洋的相处模式，江澄对薛洋十分信任，“不是魏无羡告诉我的，是我做梦梦到的。”当即就把自将离走后自己夜夜入梦，在梦中看尽将离两世的离奇经历尽数告知薛洋，希望他能有办法。

听罢，薛洋沉思了许久，抬头问江澄，“你身上是不是有阿离随身的物件？”

江澄忙不迭地拿出陈情和将离留下的那个面具，递过去，“就是这两个了。”

接过陈情和面具，薛洋感受了一下，“陈情和这个面具跟着阿离日久，沾染了阿离的气息，他毁掉阴虎符时元神不稳，魂魄碎片散了一些附在上面，以这些为媒介实施召唤之术，有一定成功的把握。”说着看了眼江澄，这人若不是同阿离羁绊甚深，十分心悦他，也不能因这几片碎魂梦到阿离的前世今生。

即使看江澄不顺眼，为了阿离，薛洋还是开口说道：“在阿离熟悉的感到安心的地方施展术法成功的几率更高，江大宗主不介意我这邪魔外道暂借你莲花坞一用吧！”

江澄听到薛洋说莲花坞才是让阿离熟悉安心的地方，而非伏魔洞，十分开心，邀薛洋一道来莲花坞做客。

阿离将薛洋当弟弟看，日后我也应将他当成弟弟对待才是，江澄想。

且不提薛洋在外面给江澄找了多少麻烦，让莲花坞鸡飞狗跳，只说江澄有了希望，这一年来笑模样越来越多，渐渐地找回了从前的江澄。每日同魏无羡斗斗嘴，欺负欺负小外甥，日子越发的有意趣。如果魏无羡不是时不时地就去姑苏蓝氏不着家，江澄想他会更开心。

说曹操曹操就到。

“江澄，我来看你了！我跟你说姑苏的天子笑真是越喝越有滋味，蓝湛他们家禁酒，这不我惦记着给你带了几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