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咸鱼林夫人+番外(193)
他说得急,咳嗽了几声:“种种罪名,若都查实、严办,至少也要处斩。”
北静太妃给他顺了顺气,水溶摆手不用,自己喝茶。北静太妃便道:“咱们家已经三次站错了,落到这种地步……”她深深吸气:“禁不得再来一次了。贾氏求什么都不能应。”
一次是皇上正位前,孝慈太后和甄氏向皇上投诚,水家没动。第二次是皇上要肃清河南官场,溶儿没有尽力。最后一次便是穆家的事,溶儿被派去东北……
北静太妃眼中微有泪光,自嘲:“看来北静王府是没有王妃运道。三个王妃家里都出事。”
水溶忙要安慰母亲。
北静太妃叹道:“穆氏通敌叛国,罪大恶极,贾赦之罪和穆氏相比,不过草虫之于鲲鹏。一会将军夫人走了,你去和贾氏讲道理,掰碎了讲。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只要不糊涂到私下联络替贾家求情,咱们就还是好生待她,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罢。”
水溶起身领训:“是。”
太妃闭目:“你都二十五了,只有她腹中这一个孩子……焉知不是咱们当年造的孽。”
当年,孝慈太后薨逝之后,为了让甄氏再也掀不出风浪,他们给甄氏的药中加了东西,让她久久不能好,再不能生育,却没料到甄氏自觉好不了了,便认真投靠了皇上,在静玄寺以身引诱、刺杀世宗……
水家一心求稳,可哪位龙椅上的人会真心喜欢这般摇摆不定,不出头不出力的人家?
水溶亦是又悔又痛,不由扶住架子,捂胸咳嗽不住。
北静太妃忙扶他坐下,发急:“还有你这身子也是,怎么就好不了呢!”
年纪轻轻的,落下这个病根儿,一年多了还不好,以后怎么办?
好一会儿,水溶止了咳嗽,拿水润喉,苦笑:“大约……这也是儿子不听皇命的报应罢。”
母子二人相视,皆有在家中私室里都不敢说的话。
水溶的病,陛下所赐御医诊过,他们也请过许多民间名医看过,都说是风寒侵体,伤及肺腑,细细调养几年,或许还能好,没人说有中毒的迹象。可他们心中都有疑影儿:去东北路上病了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只有水溶落下了这么大的症候?
偏偏水溶的病一开始是他自己故意的。这让他们明着质疑有人下黑手都不能。
而且,终究没有任何证据。
皇上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一步错,步步错。
北静太妃看向太祖皇后赐下的亲笔匾额:“溶儿,你去细查,咱们家的旁支、奴才,这些年都仗势做过什么,拿了交给陛下。”
水溶起身:“是。”
*
水溶用柔情和贾迎春讲通了道理。北静王府闭门谢客。
大明宫中,华阳宫贤德妃告病,不见外人。
被参的是贾赦、贾珍,和贾政暂且无关。贾雨村都被停职了,王子腾也有了充分的理由不求请。
贾赦、贾珍的罪名很快被查实。两府奴才和贾氏旁支犯下的罪,也一一被都察院上呈御前。
贾政之妻的陪房下狱,贾政被停职归家反省。
不到一个月,皇上有了决断。
贾赦斩立决,贾琏杖五十,俱抄家革职,念及祖上之功,不追及二人子孙。革去荣国公府世职,收回爵产,待荣国公夫人百年后,再收回荣国公府。
贾珍流放三千里,贾蓉杖一百,家产没入国库。革去宁国公府世职,收回爵产和国公府。
余下旁支、奴才之罪,不罪及两府之人和各自主子。
圣旨传到,邢夫人和尤氏几乎哭死过去。
第126章 救不回的分崩
圣命已下, 无可更改。
快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贾母得知贾赦、贾珍等都做了什么。
北静王府闭门,贤德妃娘娘告病, 王家不愿出头,贾琏带着贾宝玉、贾兰等苦求无门, 自己也被下了狱, 旁支和家中奴才接二连三被捉……也让贾母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是以听到圣旨,贾赦斩立决, 她虽然眼前阵阵发黑, 但在王熙凤的连声呼唤下, 想到好歹不罪及子孙,余下家人还要在皇恩下生活,还是强撑着领头下拜谢恩。
内相孔准把圣旨递到颤颤巍巍的荣国公夫人手中, 回身从下属太监举着的托盘上又拿起一封:“贤德妃之母,王淑人接旨。”
众人皆看见了孔内相是带了两封旨意来的,以为是还要去另一家宣旨, 却没想到这封还是给贾家的!
王夫人顶着全家人——特别是贾政——惊惧、怀疑的目光,膝行上前:“妾身在。”
孔准打开圣旨:“……经查实, 贤德妃之母王氏, 包揽诉讼,高利放贷, 有违律例,本应依例追责,念及贤德妃多年服侍之功,只褫夺王氏诰命, 半月内上交户部一应违律所得,闭门思过三年, 钦此。”
王夫人抖身下拜:“妾身接旨。”
孔准侧开半步,笑道:“贤德妃娘娘在紫宸殿外脱簪待罪,愿替母受罚,陛下感于贤德妃娘娘孝心,才格外网开一面。咱家多嘴一句:王太太今后可要谨言慎行,不要再累及贤德妃娘娘名声,扰动陛下后宫清净了。”
王夫人羞悔得无地可处,几乎想一死罢休。
可她最后还是撑住了体面,缓缓站起来,面向孔内相,垂首深福:“多谢内相赐教。”
孔准忙笑道:“当不起。”
王熙凤小心上前,把王夫人扶了下去。
贾政便忙搀扶贾母站起来。余下人等也各自起身。
孔准又笑道:“咱家再多嘴一句,念及昔日宁、荣二公,陛下对贵府上也是格外宽了。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还望众位能勤勉修身,再为朝廷培养出几个可用之才啊。”
贾政便忙领贾宝玉、贾环、琮、兰等上前,恭领内相所训。贾政又要留孔准吃茶。
孔准辞了留茶,也没收贾政用并不熟练的动作塞来的荷包,当即便回宫复命去了。
……
紫宸殿。
自从看了从贾家和家下奴才们家里共抄出多少财产,皇上嘴角上扬已有半个时辰了。
虽然加起来才二百万出头,也就是甄家、穆家的零头,可这已经比他预料中多了一倍。再加上收回来的两府爵产,以后不用再发给俸禄,长远看,总数目也不算小了。
说起来,贾家和五年前的皇室还真是像。国库穷得精光,倒是臣子奴才们贪得腰包肥满。
宁国府官中还有三十来万,荣国府官中精穷,不抄也罢,还又算他“开恩”了。
再等王氏的银子交上来,今岁给辽安军的军费便大约能凑齐了。
皇上暗暗一叹。
若非着实缺钱,他大可以再等几年,把贾家、王家、史家一网打尽。可现在朝中能办事的人还是不够,他少不了贾化做出头鸟。王子腾也还算可用,史家无大错,都只能先放着不管。
这几年要紧的大事,京中和东北已算安定下来了,永明和驸马在南海暂时还算顺利,贵州滇藏一带有卢爱卿,至于西北,等慎勇伯伤好,正好可以派去,还有立储……
皇上神色变淡。
永行是皇后嫡出嫡长子,论身份,论能力,若要立储,必然是他。
他用给皇子选秀选妃暂时拖住了朝臣们。但明岁他便四十了,等永行大婚,朝堂之上必会再催立储,以固国本。
太子,国本……
快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兄弟相争,父子相残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
为了皇权,他已经登基十年,父皇仍想废他,杀他。为自保,他不得不杀了父皇。
身为皇帝,却被人压制十数年,不得掌权的滋味,他再也不想体会。
永行如今纯孝,等他做了十年、二十年太子,还会一如今日一般,不存争权夺位的野心吗?
还有他自己……
他愿意与太子分享多少权力?
……
荣禧堂里,邢夫人和尤氏婆媳仍在抽噎。上至贾母、贾政、王夫人,下至小丫头们,也都红肿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