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阴差阳错之下唤起了他们心底的期待,实在不是千叶碧所愿的。
她并非一个多情的人,能放进心底的东西本就不多,断然没有将一颗心切割成数十片分给所有刀剑的道理。
自私吗?或许吧。约莫现代社会中麻木的冰冷,也在她心上刻印了一份。
“要走的话,可要尽快了呢。”
千叶碧闻言,顿时微微偏首,看向倒挂在树枝上的鹤丸国永。
白衣如雪的鹤带着那副可笑的眼镜,笑容狡黠而温暖,眼底却充盈着一种言语难描的平和沧桑。
“从一开始,姥爷我就没觉得你能留下来呢。”
“想走的话,就别想太多了,带着江雪离开吧。”
“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啊。”
千叶碧微微一默,迟疑片刻,询问道:“瘴气消退之后,理智也能清明三分,如果……”
——如果这时候换一个温柔体贴的审神者来到这个本丸,是否就能让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救赎?
“不行的哦。”
鹤丸国永双腿微微用力,便凭借着强大的腰力将自己翻上了枝桠,轻而易举的扯断了麻绳,从空中悠悠落下。
一身白衣,凌风而舞,就如同展翅的鹤,那样优雅而高贵。
他取下了可笑的眼镜,圣洁的容颜上是一种近乎献祭般温暖的笑靥,不存半点阴霾。
“这个本丸里的小子们,已经无法再次接受一个新的主人了。”
——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抛弃。
“两种选择,一种是你成全他们的祈愿,一种是你走自己该走的路,别因此而停住了脚步。”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所以,快点离开吧,带着江雪也好,孤身一人也好。”
白衣白发的付丧神神秘一笑,金眸潋滟,仿佛是恶作剧的前兆。
“毕竟,再不走——”
“可就走不了了呢。”
千叶碧沉默,半晌,又道:“那失去审神者的你们,又会如何呢?”
鹤丸国永百无聊赖的甩着手里的眼镜,漫不经心地笑道:“谁知道呢?或许会暗堕,或许会刀解,或许会被时之政府弃之不管,最终变回刀剑吧。”
“哎呀,真是麻烦呢。”他伸了个懒腰,闲闲地道,“我们毕竟是刀剑,依靠审神者的灵力而存活于世,没有灵力就无法存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
——“如果有办法呢?”
鹤丸国永呆了呆,困惑的挠了挠头:“……诶?”
千叶碧缓缓站起了身,白色的巫女服被风轻柔地吹拂着,就像天边迤逦的云,红绸如烟,格外温柔。
那一双鸢蓝色的眼眸,每次看到,都让鹤丸国永忍不住惊艳它的美丽:“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解决此事呢?”
江雪穿过葳蕤春深的草木,走过茵茵绿草,终于寻见了那伫立在樱花树下的女子。
午后的风还带着阳光惬意的暖意,轻柔的晕在女子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边,远远看去,不免让他想起神寺神瓮中的佛,遥远而渺茫。
——宛如神祗一样。
江雪下意识地朝着她走去,衣袂卷着草屑,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回过,神情淡漠,却在看见他的下一秒,展颜而笑。
“江雪。”
她那如孔雀羽翼般华美的法杖如同磐石般立在樱花树下,花开不败的粉樱堆了满地,像是一场美丽的花葬。
江雪微微晃神,这才看到她卸去了一身过于繁重的服饰,系着铃铛的红绸正挂在法杖之上。
她快步走过来,轻轻牵起他的手,一回身之际,抬手便是满袖星光,轻悠悠地落在了法杖顶上。
在宇宙的一角徜徉星河,有多美?江雪不知道。
那棵美丽的樱花树刹那间被审神者的灵力所浸染,枝叶扶苏,皆化作亿万年外遥远的星光。
法杖之上,一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生灵优雅的展翅,环绕樱花树而飞,一声清丽的啼鸣,似是留恋,似是不舍。
“那是我的御灵。”
千叶碧笑着点了点那落在树顶的孔雀,艳蓝色的星月之灵流淌了她一身,空灵得几近虚幻。
“它在这里,本丸的灵力就永远不会枯竭,哪怕受了伤,染了瘴气,星月的光辉都会为他们除尽一切不净之物。”
似乎觉得自己这般解释有推脱责任的嫌疑,千叶碧尴尬地笑了笑,挽了挽鬓边的发丝。
“届时,我会将整个本丸独立出去,摆脱时之政府的掌控,给予他们完全的自由,也不必担忧下一任审神者是好是坏。”
“……欸,这样说……只想为你操心什么的……”
“……是不是,太自私了?”
梵音天来,不过如此。
他低声念了一句佛语,这才注意到她牵着自己手的掌心,已是微微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