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苍穹,乳白色建筑群,繁华喧闹商业区,温婉和煦的风里挟带浅浅海盐味,呼吸间洋溢着祥和宁静味道。
天气好得乱七八糟,来往人群衣着光鲜,经过视野的每一张脸都神情惬意,晃得他眼晕。
没多久烟支燃烧殆尽,他把指尖一小截烟蒂丢到脚边,踏上去碾了碾,随后移开鞋底,猩红火星熄灭,石板铺就地面余下一个焦黑斑点,一如他灰烬般的心情。
…………
在七水之都发现安娜.康诺尔行迹的时候,他已经知道,那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可他还是去做最后确认,象是完成一种仪式。
其实他早有预感,相遇那刻起,直觉就隐隐发出警告,纵使他的资质算不上顶尖,多年沙场征战,见闻色修习就算没有炉火纯青,至少也熟稔。
可惜那场相遇太过美妙。
马林弗德小餐馆那个害臊又内向的女人,举手投足与他埋葬在心里那个存在如此神似,他想了许多年,一朝如愿,竟什么都顾不得。
他刻意忽略直觉警告,任凭自己沉溺在虚妄幻境中。
埋骨多年的人死而复生,那样奇迹是神明也无法做到的事,他其实很清楚,只是没有忍住心头泛滥成灾的思念。
一步错,步步错。
…………
那几天的时间里,他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的见闻色出了岔子,那人娇娇怯怯,怎么看也不象什么可疑分子。
她连走大平路都会摔倒,说话的时候总低着头,偶尔偷觑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很像他时常见到的那只黑底白花猫。
那只不知谁家养的,总喜欢跑进他居所院子的猫,晒太阳的时候耳朵会支楞着,警惕性十足却没办法抵挡诱/惑,蜷在客厅落地窗外光照最足的角落,每每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隔一会儿,觉得没有危险又跑回来。
那晚他觉得她有些象那只猫,偶尔对上他的视线,她的眼睛眸光透彻,浅薄得难以看出情绪,眼神冷淡疏离,不带一丝惊惧。
这样的女人很罕见,至少胆量叫人惊讶。
他们经年累月沙场拼杀,气息多少浸润血腥,别说是女人,就连刚入伍的新兵菜鸟,都鲜少有在他面色不豫时还敢直视。
不巧那晚他心情恶劣,而她却面色如常。
惊讶过后,他又发现另一种神似,她的酒量非常好,离开南海他已经许多年未曾喝醉,她是第二个在酒量上打败他的人。
她…真的很像。
…………
第二天宿醉醒来,他让马休去探望,顺便带了他买下来就没有送出去对象的发饰,她很像,至少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替代。
他很明白,移情与替代是一种不公平,无论对谁而言,可他无法遏制妄念。
她很像,却又不像。
被退回来的发饰清楚表明,她是另外一个人,几次接触过后,她的截然不同之处更为清晰,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放弃,感情却不肯罢休。
他的副官详细调查了她,包括‘安娜.康诺尔’与‘约翰.康诺尔’之间发生过的隐秘旧事,那时候他已经察觉,她或许带着伪装。
只是…他没有深究。
他假装一无所知,甚至视而不见青雉与黄猿两个大将对她的诡异态度。
她被借调到海军本部,那晚,她在他办公室趋于崩溃的情绪,带得他也跟着失控。
一瞬间在他眼里,她与心底那个存在完整重叠,神韵仿佛,连梦想都一模一样,即使他明知道她其实不像,也还是自顾自错认。
可惜的是,青雉对她的态度,也让他依稀得出结论。
可他最终仍是不肯揭穿,他不愿意真正确定,他知道,一旦粉饰假象撕开,伪装下的真相恐怕…会让他没了任何希望。
就算仅仅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希望她真的只是‘安娜’。
他已经分辨不出感情,她的存在与心里那个影子…究竟哪一个牵动情绪,他没有很纤细的心思,只是…确实是在意了。
他在意‘安娜’,就算不像,也…
…………
黄猿波鲁萨利诺总喜欢宣扬‘宿命论’,他却时常嗤之以鼻。
[注定]这个词带着悲观色彩,与他们的坚持相互矛盾,如果世界意志早就决定一切,他们这些奋起反抗的人,是不是什么都不必做了?
他们看不惯的东西,有许多被冠以‘神’的决定,选择守护那一刻起,抗争就无可避免,一开始,他们就是弑神者,命运又如何?出生与血统,什么也代表不了。
他始终认为‘命运’不过是不肯反抗的人虚弱的借口,直到深夜接到巡逻队发来通告,他才恍惚明白,那个词依稀带着另一种含意。
是难以避免的争端,是迫不得已的悖对,是…即使不愿意也必须那样做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