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影影绰绰三道身影一眼,我迅速拉起窗帘将夜色遮蔽在外,然后,飞速换衣熄灯,把自己裹进被子。
…………
拉高被褥,整个人埋进去,我努力地深呼吸,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才克制胸口咆哮迸发的激烈翻搅。
愤怒、憎恨、怨毒、痛苦。
神智挣扎在疯狂与清醒之间,我努力压下心脏被绞索勒紧般的剧痛,不断的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别再想了…那些都已经过去…
奥哈拉的末日,那些仇恨不应该安放在某一部分特定人的身上,他们只是执行者,真正的仇人不是他们。
该憎恨报复的,该血债血偿的,是散发腐臭味道的世界。
即使杀光这里所有人,黑暗依旧存在,我要看的是[天亮]。
到目前为止,所有努力与渴望,为的是真正‘天亮’的机会,而非血流成河的滥杀。
一时兴起杀戮不过是满足自己无处宣泄的恶意,于事无补,惊动海军最高战力,结局纵使两败俱伤,也伤不到真凶的根本。
过不了多久,隐在暗处的腐朽会重新凝结,被阴云遮挡的新太阳或许就没有机会升起。
我费尽心机处心积虑,要的是新时代平安被放出牢笼,是狠狠反击[注定]的命运。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可以昏了头自乱阵脚?只要让我…连念力都封印了,已经算是押上性命,还有什么代价不可以付出?
所以,冷静点。
…………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依稀仿佛有炙热水渍滑出眼眶,点点滴滴断了线一样融入鬓发,沿着空气散去温度,冰凉消失在枕巾纤维深处。
很久很久之后,我蜷缩成一团,在狭小空间里,迷迷糊糊睡去。
…………
梦里数不清的碎片狂乱翻卷,古早的记忆与现存影像搅成一团,画卷恍恍惚惚似是而非叫人无从分辨真假。
我看到猩红火焰漫天烧灼,看到无边血海。
看到瘦小女孩儿跌跌撞撞奔跑,身后追着鬼影憧憧;看到她混杂在模糊不清的人群当中,眼底渐渐死寂冷硬;看到她找不到驻足之地,只能不停的出卖与背叛。
画面飞速翻卷,我看到无边无际的黄沙,看到她历经苦难终于得到栖息地,看到她在那艘小小的船上找到能安心睡觉的角落,看到碧波万顷的海洋。
最后,黑发蓝眼的女人哭得形象全无,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云霄:
‘我想活下去啊!!!’
或许是梦,也或许一瞬间没了理智,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哽咽与那个黑发女人重合,‘把我也一起带去大海吧——’
我想…和你去海上啊…
…………
陷在梦魇里,感官黏稠又迟钝,浑浑噩噩的意识中我只知道自己嚎啕大哭,心疼得无以复加,那个黑发蓝眼的女人回到同伴身边…
我想要停留的地方,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经消失。
哥尔.d.罗杰…罗杰…我…我…
温暖潮湿的梦境褪去,糖衣消融的一瞬间,我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更分辨出另外一种心跳,与急促的粗重呼吸。
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睡眠中被人蒙住双眼,隔着布料压住眼睛的掌心温度略显冰凉;被褥不见了,身上盖着的…是鬼魅一样的重量。
苏醒的刹那间,温热触感急不可待寻过来,嘴角被狠狠咬了下,我吃痛的嘶一声,递到口中的舌尖趁隙滑入,柔软又灵活翻搅。
箝住双碗的力道不管怎么扭动也无法挣脱,象被巨蛇缠住一样渐渐收紧的桎梏叫力气点滴流逝,我慢慢变得无力。
混合在唾液里的铁锈味在齿间弥散扩张,那是我挣扎着咬伤他带出来的血,浓腻炙热,糅杂在溢出的呜咽与喘息里。
…………
直到我险些因为缺氧窒息的前一秒,堵在嘴上的温热稍稍撤离,紊乱的呼吸声沿着嘴角落到耳边,慢慢地啃咬那些淤痕尚未消褪的位置。
比起略显疯狂举动,冰冷强硬气息压制我的神经末梢,即使看不见,我也能察觉,此刻这人一触即发的危险与暴戾。
片刻之后,盖在眼睛上的温度微微颤抖地摸索着…
咽下嘴里不属于自己的血,我哑着声线,轻轻的说,“不必解开眼睛上的束缚。”开口的同时放松下来,不再做任何挣扎,“做完你想做的就离开。”
“对于不想知道的答案,我从来不会追根究底。”
所以,即使分辨出你的气息,蒙着眼睛,我也会当这是场噩梦。
别解开眼睛上的遮蔽物,别让我看见你失控时的样子。
青雉,库赞。
就这样,得到你想要的,天亮之前离开,让这份牵连二十年的错误,在今晚结束。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放下所有犹豫不决,全心全意只把你当成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