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娘连忙应声:“哦哦,原来是这样, 当官的啊……”一说起这事她就有点儿犯愁, “这官能不能行啊?好官坏官都来过, 可咱们这地儿始终老样子没什么起色。”
“唉——只能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抱起一大堆东西的二油子摇摇头,“咱们这里大家都知道, 若来的这人不是天子老爷,那可就真没啥希望了。”
老大娘苦闷着脸没再搭话, 二油子哼哼唧唧的搬着东西走了。
村小,人少,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同过的是苦日子,所以官吏和百姓之间没有其他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或者仗势欺人的龌龊。
哪怕是老大娘这等妇道人家,也能和二油子他们这些小吏说道两嘴,有些苦熬日子的那几年,大家还彼此接济过。
这等治下人情浓厚,关系良好的情况,可能是东向燕唯一的安慰,然而此时他虽然没有动手和其他人一样修缮房屋,却拿起书房里陈放的卷宗了解起本地形势。
一直到月上中天,外面有人喊他吃饭,他才从专心致志的状态下回过神。
叶孤城平时就跟在他身旁,多数人看不见他,能看见他的人一不理他,他一个人就会显得十分寂寞,索性他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也能忍耐得住寂寞。
所以他会在这个时候现身,为的是有话要说的东向燕。
东向燕无论是入军还是下地方,选用的名字都是东向燕,身边人知道这个怪癖,也渐渐习惯了管他叫东公子,就连叶孤城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潜移默化。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东向燕拍着这本厚厚的笔录道:“难以置信官场中间官官相护居然这么严重,前两代县官都不是什么能人,但和京中有所关系,所以山高皇帝远,硬是叫他们把一地祸害的荒无人烟,凉州巡抚居然才‘迟迟’反应过来。”
叶孤城:“你有何看法?”
“看法?没有,我现在头疼的是怎么处理,毕竟我现在才是本地的县官,”东向燕倒抽口冷气,“若不是知道这次是父皇钦点,我本人又是地位崇高的太子殿下,那么我可能真会怀疑自己是被凉州巡抚送到这里顶缸的替罪羊!”
叶孤城:“……”
深吸一口气,东向燕揉揉眉心:“榆树村本来是榆家县,因为本地好几棵几百岁的榆树得名,然而县城败落,人越来越少,最后县变镇,镇变村,村子就更不会有人特意起什么雅名,直接就以榆树为名。”
回想刚到时那一地的泥潭,下一场雨,脚踩上去就全是泥汤,那些没法遮风避雨的茅房泥屋更没法住人,说不定风雨一急就会出现坍塌事故。
这样说来,衙门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好地方,起码全是用木头建的啊,不会一场雨就塌!
揉揉脑袋,东向燕之后又在属下端上来的饭菜上沉默了。
山上的野菜,盐是金贵物肯定不敢放,所以大多就是白水煮一煮就端上来,糙米糠面饼,吃两口嗓子剌的疼。
虽然东向燕打小锦衣玉食,但他本人并非真正的贵公子,又有从军的经验,所以刚到这里后,粗茶淡饭虽然不好吃但也吃的下。
就是这生活太糟心了,东向燕眼含热泪的吞饭,贫瘠,果然是贫瘠之地!
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天大亮。
榆树村新来的年轻县官大清早的绕着村子外围散步,有人碰上了,这位大人还会和和气气的打招呼。
听说是外头的贵人,但见他这般好相处,一众提着心的老人逐渐放下提起来的那口气。
“说不定人不错。”一众聚集到村口大榆树下的老人们念念叨叨的说道,手脚麻利的篡编着藤笼子,摘着菜,准备一天的营生。
东向燕正好“无意”的路过,见状凑过来,故作无视她们发现自己的拘谨笑呵呵道:“大娘们起来的这么早啊。”
几位老人慌忙应声。
“是啊是啊!大人起来的也早!”
“大人吃了吗?”
“东大人,刚来几天是不是不太适应啊?”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东向燕凭借招人的脸蛋,很快哄得几位年龄足够当他奶奶的老大娘七嘴八舌的聊起榆树村的过往。
她们这些人大半是亲眼看着榆树村是怎么没落下来,提起来时也是没好气。
“当年那个狗官办事不行,就知道从我们身上刮钱,后来好了,被上面的人发现一把大刀砍了,但是新上任那个虽然不弄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本事不行,叫我们干的那些事件件摸不着头脑,逐渐的大家也就不愿意听他的话了。”
“哦?大娘,”东向燕问道:“榆树村没有特产,地理位置也不好,当年那个县官是从你们身上刮的什么钱?大家都这么穷了,那人也真是没良心啊!”说罢,做义愤填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