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向燕原本的想法,是想造势推他上天下第一, 一如他当年那般,天下皆知,名扬江湖!
这等思虑之中的良苦用心, 叶孤城不是不知, 他过去能引导舆论成紫禁之巅, 亦是证明他不缺乏这方面的手段,他本不是纯直的剑客。
如同西门吹雪所说, 他不诚。
因为他不仅是叶孤城, 还是白云城主!
而今他诚于自己却莫名想做的简单点儿。
天下第一的高度, 他不贪, 可若只有如此才可并肩,他也不惧。
只是……仅仅是必要以外的手段, 叶孤城更希望东向燕办事别那么多余, 虽然他也心知肚明这人会这样做的原因。
东向燕心软, 对自己人又太好。
他对自己自然是要求严格,却又从不亏待自己,对叶孤城却比这还好, 好像生怕委屈了他。
叶孤城看出他的心思,也深知东向燕将这视之理所当然, 毫无小视自己的意思,但自己却难以坦荡的全盘接受。
说的真实一些,叶孤城是觉得他对自己太小心了。
之前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过一次,可东向燕的反应也是绝妙。
他认为对自己的“道”怎样小心都是正常。
这方面,叶孤城哑口无言,因为他自己也那个样子,但当这个“道”是人呢?
别扭感此起彼伏。
这也算是他们两人唯一的不和谐之处。
最后话再说回来,叶孤城悄无声息加快了挑战天下的进程,概因他觉得自己有实力担起此等锋芒。
青锋出鞘,锋芒毕露,一度收鞘不出之剑,时隔十数载再现尘寰,又岂是能被区区凡人小视的?
不需要造势,不需要舆论,仅仅是一人一剑就可名震天下!
叶孤城用实际行动反驳了东向燕的小心,如今他是来验收成果了。
没有和他钻地道的闲心就选了处好亭子等人,看见地陷屋塌的景象也不吃惊,只是面露了然的寻上去。
两人间的默契早就超过世人对亲情,友情,爱情的局限,若有那么一天,为彼此豁命说不定就是最后的归途。
此等心境,像是碧海江心偶然零落的一场细雨。
雨水绵密若情丝爱网,不管竹心空空是否不伤其神,任由水滴颗颗,敲打的竹声涟涟。
窗外声音实在好听,东向燕这个一向爱睡懒觉的居然爬了起来,脱身温暖的被我,提了件挂在屏风上的外衣罩在肩头,也不讲究什么,自顾自趴在窗前赏雨。
平时看起来不是个风雅的人,却偏偏偶尔会表现的无比风流。
倾听的目光别样情深,像是有雨丝爱诉,连带着东向燕作为旁听者都软化了表情,柔软了眼神。
“在做什么?”
早被他起床的动作唤醒的叶孤城也跟着下来,只不过他下地后直接拿出新衣穿戴,当宽高一巴掌的腰带环上白云城主紧窄的腰条,身形颀长之人紧接着就以白绸上留下暗纹的外衣罩上肩头。
穿戴完毕,城主今天打扮的不像是随时可以动武似的,格外雍容华贵。
东向燕没有回头欣赏这份难得的美景,头也不回却语态安闲的答道:“你觉不觉得雨水与青竹天生一对?”
叶孤城来到他身旁,单手拄住窗沿,正好是察觉到他过来的东向燕向旁边让开的那个位置,视觉好的能看见屋外一夜抽长的竹笋是怎样在雨幕中含上露珠,片叶又是在怎样承受不住的情况下使水珠滑落大地。
视野之中分明出现错综复杂的线条,笔直的,倾斜的,一道道从天而降,却又让人觉得,再没有比此刻更干净的画面了。
受屋外雨景的影响,叶孤城的语气越发的淡了,飘飘然然的真似那晴天碧海上的浮云,却不和情调的多了那么一丝晨曦似的的暖意。
“你又想到了什么?”
东向燕语调慵懒的说道:“我想啊……文卷辞海中只提雨打芭蕉,可与这青竹联系到一起的……似乎只有那清清爽爽,却踪影全无的风了。可是你看,竹海之中,雨幕入海,噼里啪啦的,可不正是竹语之和吗?若有心谱曲,说不定能调出一首旷世名作。”
叶孤城反问道:“你为何不做?”
“我?这不是说傻话嘛……”东向燕抬起头,下面撑头的手握住他的手掌,紧紧的五指相合,在感受到暖意的瞬间便听见他道:“与旷世名作齐名的绝世名品岂不是已在我手中?”
…………
……话里话外的情到底有多少?东向燕总表现的虚虚实实,叫人看不出,就好像大越朝堂上那些对他畏而敬之的大臣。
只是帝心难测本该如此,可换做枕边人却不免叫人心惊。
可不好的是,这人连这一部分都自己处理好,不叫人有半点儿失态,体贴的已经不知是该说厉害还是着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