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廷每年都会在御史台外贴出‘祖宗故事,许士庶游金明池一月’的正式榜文,这些年下来,元宵一过,汴京、其周边或是更远的百姓就开始摩拳擦掌,不论男女老幼都早早计划好去游园。
言不周也是其中的一员,所以她掐着点准时回京。至于前次差点被年绯毁了伪装喉结一事,在如此愉快的春游气氛中早被抛之脑后了,反正只要没当场掉马甲,她就装作从未露出破绽。
巳时刚过,顺天门外。
金明池的东门门口,整一条顺天门外大街已经热闹非常。
“人是真的多。”言不周本以为今日清明,人们上坟祭祀后再来踏青游玩,起码也要等到下午才才开始人声鼎沸,不想上午已经人头攒动了。
进入金明池园林无需购买门派,只要出示身份文牒登记即可。
言不周才感叹人们为了出来春游都挺拼的,能够天不亮就离开温暖的被子去郊野上坟,她进了东门没走几步,在开池期临时搭建的彩棚区一眼就看到了卖画的赵祯。
这位真是从未放弃卖画为生的赵柳身份,竟是没有出现在南岸皇帝赏景专用的宝津楼,而是在东岸集市去占了一处入门的显眼位置。
“阿言。”赵祯笑着向言不周挥了挥手,不是他眼神特别好,而是有的人真能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好吧,今天单独闲逛的计划是落空了。
言不周略微无奈地走向书画摊,她回京连开封府都没去,选择过几天再送出那些特产礼物,就是图清静想要单独玩。
不想躲过了被年月半缠上一起游园,这会就见到了赵祯,看他的样子竟是把画都卖出了。“赵兄,你是要收摊了?”
“是啊,十幅画半个时辰不到就都卖出去了。”
赵祯语气轻快,这次他没画什么梅兰竹菊,画的就是金明池之景。“好几位买家都说我该多画几幅的,这画买回去能给没空来金明池赏乐的人看,一看就能体会其中的热闹。”
人选对方向很重要。赵祯想要求出尘画意有些难,热闹繁华的场景却难不倒他。
今日清明,朝中没有紧急要务,赵祯召见朝臣入宫主要为赐新火,这是寒食禁烟后宫里重新生火。
他本想给言不周也留一根蜡烛,但并未接到其已经回京的消息,便是早早带上书画来了金明池占据有利摊位了。
“趁着现在还不算拥挤,你想要玩什么就趁早。”
赵祯麻利地收拾好,而看着言不周在东张西望好像什么都想要试一试,他是诚心推荐了一个好去处,“水傀儡看吗?听说今年新来的水上飞傀儡班子很有趣。”
“好吧。”言不周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怪只怪园林的各式项目太多,仅仅是关扑博//彩类就有不下二十种玩法,而来到金明池,占了一个池字,与水有关的游玩项目则更为特色。
两人走入东岸的一处沿岸水榭,就见不远处停泊着一艘小舟。
没等一会,水低台上的观众人数一满,戏班就拉好观景隔栏,三声锣鼓响就开始开演了。
只见从小船的船舱里走出了两尺高的木偶人,一身小厮打扮先向水榭位置作揖一拜,它竟是开口半唱了起来。
“都说京城有三大姻缘殿,千里姻缘一线牵。大相国寺集市,樊楼门前马行街,最最厉害当属春天的金明池。今个儿,我家郎君出门踏青游湖,他不说小的也知道,想要撞上一位大家闺秀。”
“那小子又在胡说了。”
此时,从船舱的另一侧也走出一个两尺高的人偶,一副白衣书生打扮提着鱼竿,便是挥动小鱼竿坐在船尾开始垂钓。“一人日子多悠闲,谁想娶另一个人回家管着自己,还不如钓鱼来的有趣。”
言不周看着这一出差点目瞪口呆,这种人偶不到一臂高,但除了脸部可以看出是木头人之外,真就像是传说里的小人国国民再现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赵祯,“这种还能叫傀儡?连操控的绳线都不用。船舱里的人除了配音,他们还用做别的吗?”
赵祯早些年初见水傀儡时也一样惊叹,而这些年傀儡班子的手艺越发高了,除了脸与身高竟是以假乱真,这都能让人偶甩鱼竿钓鱼了。
“要不怎么说水傀儡是所有傀儡戏里面最贵的。十两银子看半盏茶的戏,阿言说书的门票钱还不到一两。船舱里的人也不仅是配音,万一有什么差错,他们就要及时出来拴住傀儡,这东西贵的很,可不能一下掉水里了。”
小船上,傀儡戏还在继续。
白衣书生说了一大串向往单身自由浪,鱼竿就有动静了,竟是有一拉竟是拉上了一条人身鱼尾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