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闻着酒味尚且淡淡,乐远岑看着非常清醒,应该没有多喝。“你不一样没有睡,难道我就要说你是在借酒消愁。”
“哎呦,不容易,庄主也会开玩笑了。”乐远岑举杯对向明月,“我哪有什么愁,是与明月聊得开心。”
西门吹雪望向了天际的残月。邀月同饮之人,即便真的不感到孤寂,恐怕也算不得非常开心。他仰头沉默了很久,终是开口说到,“我认为每一把剑都会归剑于鞘,心甘情愿地在剑鞘中收敛了所有的杀意。你觉得呢?”
朦胧月色下,西门吹雪的神色认真,此时他像是一把甘愿收敛杀意的剑。
乐远岑闻言却是笑出了声,“这话是没错。然而,那是剑与剑鞘的故事,不是剑与剑的故事。在我看来,一只手可以握住剑,也能够握住其它,但恐怕庄主并不这样认为。所以,庄主真的确定你想要的是什么?”
西门吹雪紧紧握着剑,他无法立即给出答案,也有可能是一直都给不出答案,因为他的矛盾之处就在于无法说出确定两字。
“别多想了。有的事情从一开始,人就做出了选择,那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乐远岑说着取过另一只酒杯,满上了酒递给了西门吹雪。“来,我们干了这杯。我谢谢你一路的照顾,祝你求仁得仁。”
西门吹雪站在窗外接过了酒杯,没有立即与乐远岑碰杯。他看着杯中倒影的残月,低声问到,“那么,你是已经求仁得仁了吗?”
“当然了。我不是感觉自己过得很好,而是真的过得很好。求仁得仁,复无怨怼。”乐远岑笑着说,“以后,我也会一直很好地过下去。”
两人对视了片刻,两只酒杯碰到一起,酒被一饮而尽。
“明日之战,请你全力以赴。”
西门吹雪说完转身离开了,这次他走得不再缓慢。
97.【番外】
叶孤鸿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滩上的两道残影。
两把剑的速度都太快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呼吸就怕错失了什么, 而以他的眼力已经有些看不清两人的身形, 难免紧张地一只手往身边一抓。
这一抓似是抓住了一块冰, 只觉手心猛然一冷,侧头发现是抓住了朱旬的手。
朱旬的手几乎与冰一样冷, 不过他笑得温和,没有计较叶孤鸿的失态。叶孤鸿见到如此笑容是心里惴惴,更记得他被骗得凄惨, 起初还把皇帝认作了南王世子, 这会是受惊吓地骤然缩回了手。
朱旬也不在意,继续看向比剑的两人。
叶孤鸿却是难免腹诽一句,海滩上只有五个人, 两个人在比剑, 三个人在围观。只不过朱旬半点武功也不会, 他能够看得懂吗?不过, 就算看不懂也看不清, 在此感受一下问剑的气氛也是受益良多。
如果围观者都能感到两把剑在交战中的剑意, 那么执剑者更是直面着剑意的变化。
乐远岑感受着西门吹雪的剑,每多一剑,他的剑上就断了一层羁绊, 那是一把无情之剑, 剑锋之下只有死亡, 所以西门吹雪只会杀人的剑法。
如果多了感情的牵绊, 就无法使其锋利如初, 更无法使得他走上无情剑道的巅峰。因此,西门吹雪的剑越来越冷,他身上曾经有过的温柔,也尽数被他挥断在了自己的利剑之下,他正一步一步地重新回到了霜天之上。
如此的最后一剑,刺向了乐远岑的咽喉。
乐远岑看清了急速而来的这一剑,此刻她仿佛也感觉到了天地的无情,无情到了容不下所有的生机。
不过在天地之间,生死同在,灭存相依,天意也非全然的无情,一直都存在一线生机,领悟天意的人抓住了生机则能够破死而生。
下一刻,乐远岑第一次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了天意,她接住了西门吹雪的最后一剑。两把剑对,一缕青丝被斩断飘落到了沙滩上。
西门吹雪看着沙粒上的那缕青丝,他的眼中终是不复悲喜,只是不置一词地收回了剑。正如乐远岑所言,她有十足地把握不会死。至于两把剑的输赢,生死之外,不同的剑道如何去论成败。
叶孤鸿看着西门吹雪先一步沉默地离开了,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很想说些什么表达激动又迷茫的心情,可一边是坑了他的朱旬,另一侧是不敢去搭讪的叶孤城,那么一肚子话又要对谁说,不能说就只能憋着了。
这时,叶孤城却先对乐远岑说到,“多谢了。”
“不必。如此一来,将来才会更有意思。”乐远岑笑了笑,今日之后,西门吹雪会走上无情剑道的巅峰。
这样彻悟的西门吹雪,才能与探索着另一条剑道的叶孤城,进行旗鼓相当的一战。然而,武道并没有尽头,来年一战,两人会有何种领悟,都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