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默默摇摇头,他并未就此再多说什么。
其实道理他都懂,可他不再是乔峰,不再是大宋子民,他坚持了二十多年的重情重义、忠君爱国只能是一场空。他最后不过希望在塞外与牛羊相伴,过隐居的悠闲日子,谁想到他却是失手杀了最爱之人。
“云兄若不介意,我们早点将阿紫的那些物品取出来吧。立个衣冠冢,也算让她入土为安。”
云善渊自是不介意。
两人就从嵩山去往擂鼓山附近的山林,将阿紫随身的物品挖了出来,然后前往小镜湖之侧,阿朱便是葬在了那里。听闻小镜湖亦是阿朱、阿紫之母阮星竹隐居多年之地,如今她的两个女儿便是葬了此处。
云善渊看着萧峰为阿紫立起了墓碑,他在上香之后,却是走向了一侧阿朱的墓碑。
萧峰的手指微微颤抖,摸上了阿朱的墓碑,在来来回回抚摸了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声音中还有一分哽咽。
“我葬了她之后,这是第一次回来看她。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将这些事默默告诉了她,她定会为我不用再背负那些骂名而开心。
只是事到如今,我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在洗清我的冤屈与让阿朱活着之间,如果只能二择其一,我宁愿选择后者。塞上牛羊空许约,我能给她那么少,少到只有一块墓碑。”
云善渊看到了萧峰眼角的泪光,她知道萧峰终此一生都无法再真的快乐起来。
萧峰还是能大口喝酒,还是会义薄云天,他依旧可以对人真诚,只是那都与他的幸福无关。许是命运过于残忍,让他失去了作为乔峰的一切,也让他将快乐的时光匆匆用尽,更是夺走了他最后幸福的可能,阿朱死后,他的心永远空了一块。
此时,云善渊想回金陵城一次,她知道这里不会有百花楼,而那城池怕也多有不同,但她还是想要去看一眼,感受一次什么眼中什么都看不见的金陵城。
“云兄,不知我能否托付你一件事?”
萧峰与云善渊在官道分别时,他最终开口说到,“我死后,你能否将我与阿朱合葬在小镜湖?除了我与阿朱的父母,你是唯一知道她墓地所在之人。”
云善渊望向萧峰,谁比谁早一步离开这个世界都说不清楚。
“萧兄不是说了,你这次回到辽国,会辞去南院大王一职。既是不理政权相争,更是不问江湖风云,那么萧兄离死还很远。我就不好说了,我的身体指不定哪一天就垮了。你托付于我,不如活得更久些,收个徒弟,等他长大了,等你老了,再来考虑这样长久之事。”
萧峰笑了笑,云善渊所言合情合理,但他已经明白了人生会有数不清的意外。“我只是在说万一,还请云兄能帮这个忙。我与阿朱,生未同裘,但求死能同穴。”
“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帮你这个忙。”云善渊如此说到,她没有道理不帮萧峰完成最后的心愿。
两人就此分别,一个去了辽国,一个前往金陵。
云善渊并未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萧峰。
云善渊前往了金陵城,这与她记忆中的金陵城有着许多不同,尽管它还是在秦淮河畔,尽管这里也有一片歌舞升平之景,但是这里不会有她所熟悉的那些店铺,更是不会有百花楼。原本百花楼的位置上,开着一家老字号的药铺。
云善渊在金陵城中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大半年,从十一月住到了来年的八月。
金陵城是一座值得人慢慢品味的古城,不局限于城中,周边亦是风景宜人,若是愿意走得远一些,可去扬州、姑苏赏景。
江南一带,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些是怎么都不会腻的美景。
从冬到春,从春到夏。
云善渊就留在了江南,一人过着安逸地生活,那股神魂之力缓缓地变得更加浓郁起来。她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不论逍遥子身在何处,他如是得到了消息就会来,这是高手之间的感觉。
只是,云善渊先等来的却是段誉,他带来了萧峰的骨灰。
“消息没那么快传到江南,而就在七天前,大哥在雁门关牺牲了。”
段誉伤心地说起了那一场雁门关之变,辽国军队将要攻入大宋境内,萧峰得知此事后劝说耶律洪基放弃攻城。
若只是嘴上说说当然没用,但是萧峰的武功卓绝,他制住了耶律洪基,使得耶律洪基在全军面前发下誓言,此生此世不得侵犯大宋边境。
“只是,大哥虽阻止了这场宋辽之战,他却言自己是契丹人,当下胁迫了耶律洪基退兵,便也成了契丹的罪人,无法在活于天地之间。大哥自杀了,临死前便教我来找云兄,为他完成最后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