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那年爹也说过,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薛父突然想起了最后几年与老父亲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新朝已经建立了一段时日,万事逐步稳定,彼时皇上迈入中年,而随他开疆辟土的老臣们却是老了,说起来薛祖父去的也算早了,一晃眼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薛父和叔父一同陷入了对于祖父的怀念中,薛蟠在短短的话语倒是听出了一两分不同,他的祖父和爹与叔父不同,似乎是个读书人。最后的那句‘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出自苏轼的一首诗,可明显不是年节相聚时应该用的诗句,来自于祖父的口中,又是带着什么含义,只怕爹与叔父却是不甚明了。
薛蟠上辈子可是从生手到半吊子,又花了大力气正儿八经的学过这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虽说真的没有创作的能力,但也正是这个原因,对于冷僻的诗词典故都有涉猎,就怕一个不小心出丑。
这句话的原诗是‘行歌野哭两堪悲,远火低星渐向微。病眼不眠非守岁,乡音无伴苦思归。重衾脚冷知霜重,新沐头轻感发稀。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南来三见岁云徂,直恐终身走道途。老去怕看新历日,退归拟学旧桃符。烟花已作青春意,霜雪偏寻病客须。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醉后饮屠苏。’
苏轼在赈灾途中,渡过除夕的一首悲凉之诗,无不透着一股老之将至,无奈孤寂的感情。
以此及彼,祖父又为什么会吟起这句话。看着薛父和叔父的样子,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也许要再过几年吧。只是,薛家被视作商贾之家,就是从祖父帮助当今圣上开始的,封号皇商,也是因为当初的钱财支助。古人重儒轻商,如果祖父真的是个读书人,有怎么真的会甘为一届商贾,也没有要求自己的儿子,再用功读书呢。薛蟠觉着薛家看着与王、史、贾并列四大家族,地位上却是不一样,都没有能在朝堂殿上说一句话的人,在这里面本是以为那是薛家经商的关系,现在看来也许不一定。
不管是怀念也好,还是有所猜想的薛蟠,等到子时的时钟敲响了之后,就准备去放烟花爆竹了。婶娘抱着薛蝌怕他被震耳的声音惊到,没让出屋子,就站在门栏边上看着。薛父、叔父和薛母都站在了庭院屋檐下,看着薛蟠和当归他们一起点燃了烟花,这个比较没有危险性,适合小孩玩。
就在时辰差不多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抬头就看见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有着牡丹吐艳、也有着莲花并蒂,倒是把整个金陵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薛蟠倒是像个真小孩一样,在院子里放了好几个烟花,才罢手。然后,乖乖地回来守岁,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年也就开始了。大家各自散去,回屋子,稍做小憩,后面还有各种年节的活动要过呢。
薛蟠绕回别院的时候,也有点睡意朦胧了,他这小身板还没有熬过夜呢。在迷糊之中,似乎看见了徐嬷嬷,觉着她穿得有点不对劲。
对了,她头上那些重了八几的头簪倒是少带了。
☆、8、 豆腐皮包子
徐嬷嬷神色匆匆地跨过了别院的门,也没有留心周围的情况,手上像是抓紧了什么东西,向外走了出去。在薛蟠边上的甘草见了,向薛蟠请示了一下,见主子点了头,就跟着徐嬷嬷的步子出去了。
这初一大清早的时候,空气里还弥散着烟花爆竹的硫磺味,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大家多半都是去睡个回笼觉,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再活动。甘草不远不近的跟着徐嬷嬷,见她缩着个身体,低着头,快步地向西城的位置走了过去。
就在几弯几绕之后,徐嬷嬷忽然停下了脚步向后看了看,又向左右张望了一下,踏着小碎步,走到了一家玲珑楼的店面前停了下来。
甘草的眉头皱了皱眉,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儿,西城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而这里就是其中之最,就是俗称的黄赌一条街。玲珑楼也是有点名气的赌坊,就在这个时候,徐嬷嬷将手中的小布包给了门里出来的一位管事,甘草看见管事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些首饰和碎银。
就看到徐嬷嬷的神色有点忧郁和慌张,然后一个青年人从内堂被拽了出来,甘草一看辨认出了那是徐嬷嬷的侄子。徐嬷嬷、她侄子和管事不知道说了什么,管事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示意手下放开了她侄子,然后两人踉踉跄跄的跨出了门栏。
“大爷,小的打听了一下,她侄儿是几个月前到金陵的,徐嬷嬷娘家的人不多,那个侄儿就是厨房曹老头的儿子。后厨的人说,看到那侄儿也来偏门向曹老头要过几次钱,估计他去赌坊有一段时间了。”甘草回来把事情禀告了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