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红药知道,她就是那个叫阿九的姑娘,不知道为何会出家为尼,昔年她曾跟在那个姓袁的小子身边,他们看上去那样好。
听判官说,她生前曾是亡国公主,落得青灯下孤老一生。
那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那个时候自己就在想,世间不如意的人又何止自己一个。
何红药苦笑,重见天日后,她便开始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不是夏雪宜,而是地府。
她能记起关于夏雪宜的事情寥寥无几,现在想想,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少,他们的故事苍白空洞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当年,她怎么会以为他爱她呢?
「你又在发呆了,在想什么呢?」
男人好听的声音响起。
这便是夏雪宜了,他若是想让一个姑娘爱上他,不用使出全身解数,因为他,包括他的声音,都会是吸引女子最致命的毒药。
饮鸩止渴,欲罢不能。
「我在想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很久以前?」他不解地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不了解这个叫何红药的女子,纵使他们天天呆在一起。
她似乎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摆夷最娇艳美丽的一朵红芍药,朝气蓬勃如火般热情。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以为五毒教有两个叫何红药的女子。
一个像骄阳,一个如死水。
明明是二九少女,花一般的年纪,她却像是年华垂暮的老人,眼神里总弥漫着一种岁月冲刷出的静谧和死气。
每每她坐在窗边发呆的时候,他会有种错觉,下一秒也许她就闭上眼睛,永远的离开。
苗疆最负盛名的五毒教,她是教主唯一的妹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万妙山庄庄主。
纵然是人才济济的中原,五毒教也是名声极盛,她的吃穿用度比中原那些所谓的百年传承的大族本家还要精致,她的教主兄长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全都呈到她的面前。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
胸口觉得闷闷地,看着清丽苍白的少女,心里说不出的感觉,那些想了好久的话,他竟突然说不出口。
她对他很好,真的很好,她给他缝衣,教他炼药,她内力不足,却招式巧妙,尤她指点,自己功夫突飞猛进,他一向浅眠,深夜时,她推门进入时,虽然她收敛脚步,动作很轻,他却知道,她每晚替自己掖被角,有时她会用手指轻轻地触摸自己的脸,然后叹气离开,大约是常年浸毒的关系,她的手指并不柔软,甚至是粗糙的,上面有一层厚厚地茧,不知为何,见多了江南精致细腻的美人,他竟会对这样一双手有感觉,她离开后,自己常会失眠到天亮,纵使睡着,也总是做一些旖旎的怪梦,梦里她笑靥如花唤着自己,夏郎。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若不然她不可能对自己那么好。
每每她专注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都会升起一丝窃喜,为自己的魅力,或者还有些别的。
除了死去的家人,她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她手把手教给自己制毒,却从来不问原因。
她整日抄写教规,他跟在她身边,曾见过那极为苛刻的教规,他知道,她为自己做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会得到极为严苛的惩罚。
他曾经想过不声不响的离开,她对他很好,他不想连累她,也不想利用她。
但是,每每想起他惨死的双亲,他被□致死的胞姐,他的心里抑制不住仇恨的火苗。
对,一切为了报仇,报仇……
不能再犹豫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学制毒,是为了报仇。」
夏雪宜凝重地声音让她一愣,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她本以为他不会说的,没有想到只是时间迟了些。
「我身负血海深仇,却因为仇人人多势众,恐报仇不成还要枉费自己一条性命,来贵教学习制毒,也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血刃仇人。」
夏雪宜双拳紧握,目光里是仇恨引发的熊熊大火,他紧紧抿着嘴,俊朗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
她的心弦一颤,纵使知道结果,她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此时的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事不计后果,记得当年,她也是少年意气,面对心爱的人难过恨不得感同身受,替他承受那命运的不公。
那时她的心里只有爱情,为了心爱的人不计后果,以至于触动教规,犯下大错,还连累了自己兄长的性命。
那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是她,连累了自己的兄长,她是害死兄长的凶手。
「你……」
她有些无力,为了兄长,她不会再陪他去盗剑,她只想知道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