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她心里只有个夏雪宜,对嫂嫂不厌其烦给自己介绍教中的好小伙儿非常厌倦,因为一点事情便为难于她,后来她因生侄女铁手难产去世,兄长伤心不已,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却因触犯教规,被罚行乞二十年而不再苗疆。
何红药记得昔年回教之后,兄长把刚出生还不会说话的铁手放在自己怀里时说:
「你嫂子临去前让我告诉你,她对不住你,铁手还小,希望你帮忙照顾着,她说,没能亲眼看着你成亲,是她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那时的她已不是双十少女,二十年看尽世间冷暖,本以为已是不会哭泣的她,却因为兄长这样一句话痛哭流涕。
世间最珍贵的莫非亲情,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嫂子去世没几年,兄长便也去了,留下五岁的铁手,小小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就被自己推到教主的王座之上,她犹记得铁手怯怯地眼神,却在自己厉声斥责中忍着不哭的样子。
姑侄,相依为命。
能够重来,真是太好了,能看到健康的嫂嫂,真的是太好了。
「嫂夫人,这事是我先要拖着的。」身后的传来男人温润地声音,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房间里。
何红药心里一阵愧疚,师兄不止一次向自己提成亲的要求,但是每次都让自己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如今嫂子问起,却还要师兄帮忙解围。
望着嫂子不快的目光,何红药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身旁齐云傲拉住。
「嫂夫人,我是个男人,大丈夫志在四方,需建功立业,师妹年纪不大,这么早就跟了我这么个白丁,实在是委屈她了。」
齐云傲的话很中肯,纵使教主夫人有再多的不满,见到他这样的态度,也消了大半,只是嘴上仍不饶,没好气瞟了齐云傲一眼,女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男人的东西我不懂,齐兄弟,我可告诉你,要是不抓紧点,到时候我妹子跑了,你可别怨别人。」
齐云傲笑笑,顺势抓住了何红药的手,何红药一僵,却听齐云傲坚定认真地说道:「放心吧,嫂夫人,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有机可趁。」
送走了嫂子,何红药转过身,怔怔地看着面前高大坚毅的汉子。
在何红药见过的男人里,他绝对算不上个好看的,和俊朗帅气的夏雪宜相比,他只能算是周正,一般人偏上。
昔年她印象深刻的,只有他的勃勃野心。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除了幼时的记忆,她竟鲜少注意到他,若非昔年他向自己兄长求娶,她对他年轻的记忆更加单薄。
他不爱说话,和满腹经纶口才了得的金蛇郎君相比,他简直是个哑巴。
他很有性格,却总在面对自己的时他妥协,妥协到让她感觉不到丝毫他自己的意见。
他的眉毛很好看,浓密有型,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昔年嫂子未嫁时告诉她,这样的男人最是痴情。
兄长是,夏雪宜是,没有想到齐云傲也是。
夏雪宜的唇很薄,薄唇男儿多薄幸,若遇到心仪的女人,最是专情。
师兄的唇不薄也不厚,只是寻常,却笨笨的,记得幼时师父让背书说药理,师兄半天吭哧不出半句话,若是别人笑他,他下学便用拳头解决。
其实,就连师兄自己都知道,若是口舌争辩,他九成九会输,剩下的,那人是结巴。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自己几次危难的时候站出来,纵使知道自己心中另有他人,依然不离不弃,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若夏雪宜热烈的一把火,将她的整个生命点燃照亮,燃烧至灰烬无怨无悔,那她的师兄就是一汪泉水,细细浇灌,渴望一株根部腐烂无法存活的芍药花,重新怒放。
她至死不渝,纵使重新来过,她依然爱着那个给他带来痛苦绝望,又让她希望渴望的男子。
无法逃离,无法让自己少爱一些。
只是,今日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同样无怨无悔的他。
幸,不幸?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他们都甘之如饴。
「你不用这样的费心替我解释,真的,不用的,师兄。」她惨笑,抬起头,模样萧条,就像是一片秋日飘落的黄叶。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齐云傲笑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妹。」
「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姑娘,这就够了,其它的,无关紧要。」齐云傲说得很认真,眼睛里有一种琉璃样的神采,熠熠生辉,让人不由得沉醉,「师妹,你觉得非常重要的那些,我觉得统统都不重要,我不在乎,那些过去,有多少时光,多少记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抹平那些记忆,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