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前提是，他们是相爱的。

和汉人的三妻四妾不同，他们摆夷人最是讲究一心一意，若是谁先变心，天不罚人罚。

虽然死在五仙教下的人千千万万，但是情之一字，教里再看重不过。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见她低头不说话，齐云傲以为何红药是被自己吓到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师妹，你好好想想，不急，真的，不急……」

何红药想笑，昔年，她最希望听到的一句话，竟然在重返人世后这么快实现。

她想要白头偕老一辈子不离不弃，一个女人一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娶你。

可惜，给她誓言的男人，不是她喜欢的那一个。

而她喜欢的，永远也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

「不必了，师兄，我现在就给你答案，我不会嫁给你。」

何红药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拒绝。」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给别人希望，这样慢慢地拖着，不如快刀斩乱麻，她何红药从来不是拿感情当做玩物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不想耽误师兄，他一定会遇到真正适合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注定不会是我。

齐云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表情黯然，一句「为什么」脱口而出。

他惹她生气了吗，他做了什么吗，望着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他心里满满地酸涩，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吐出两个字：「理由。」

告诉我理由，告诉我你不答应的理由？

他心有点疼，他从未想过从小一起长大，自己守护了这么多年，认定了这么多年的师妹会拒绝自己，望着师妹低头不语的模样，即使拒绝自己，她依然还是那么好看，不安一圈一圈的扩大，齐云傲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师兄，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低下头，轻轻地说道，「我不想耽误你。」

是谁，那个人是谁？

齐云傲紧紧低握着拳头，师妹眼中的黯然告诉他，她不幸福，她一点都不幸福。

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传言，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在利用你，他不爱你，难道你不明白么，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齐云傲想抓住师妹的肩膀使劲地摇，直到把她摇醒。

摆夷人不会轻易动情，若是真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为他不顾一切，师妹，你也会这样，对不对？

为那个不爱你的人，为那个利用你的人。

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他想说的话很多很多，但是话卡在嗓子眼中却一句也说不出。

就算自己被拒绝，他依然不忍心看着自己一直疼爱的师妹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们摆夷最漂亮娇艳的红芍药不应该这个样子，身为天之骄子集千般宠爱于一身的师妹不应该这个样子。

良久，他听到自己说，「我不会放弃的。」

是的，我不会放弃的，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这样的真心，他不会珍惜你，他不会看到你的好，他不能守在你身边，也不能许你一个天长地久。

但是那人做不到的，他可以，他会等，你累了，漂泊久了，想要靠岸了，师兄给你一个结实的后背，师兄会背着你一生一世，师兄会将一切最好的送到你面前，不会让你受苦，也不会让你难过。

好不好，我的师妹。

望着师兄离开的背影，何红药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昔年他处处和自己作对，凡是自己支持的，他一定会反对，但是他却从来不曾要自己性命，常年奔走在中原地带，他或多或少沾了一些汉人规矩。他恨自己，恨自己不懂自尊自爱，那时他才知道，他原是想娶她的。

那时她一心只有夏雪宜，连眼睛也被蒙蔽，看不到他的好，也看不到他眼中的爱意。

可如今，她看到了，却更加难过。

她注定辜负他的一腔深情。

惆怅感怀的并不是何红药一个人。

远在金陵赛春楼的夏雪宜同样满怀心事。

离开苗疆后，夏雪宜彻底摆脱了万妙山庄那一小方天地，重新回到他潇洒不羁的日子，除了练功，每日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青楼，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得到仇家第一手的资料。

在别人的地盘自然是束手束脚，何红药对他再好，也不能给他绝对的自由。

论日子，整日潮湿不见天日的苗疆怎么比得上人杰地灵的江南呢？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软玉在怀，红袖添香，女人柔软的身体，和江南苏绣的锦被软榻上，他失眠了。

望着睡在身侧的女人，精致的妆容，远山淡眉，一点朱唇，纤弱无骨的双手，在苗疆曾数次入梦的场景就在眼前，他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另一个与此毫无关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