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回事，穆玄英耳边突然想起了莫雨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声音，不像后来的醇厚好听，那时的声音正处在变声期，沙哑难听。

“你怕什么，如果你死了，我就来陪你，我们就葬在这里，谁也不离开谁。”

原本占了上风的穆玄英突然一口血呕了出来，手一松剑就掉了下来，他感觉脖子上的手猛地扣紧，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莫雨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清明，松开手任由穆玄英的身体顺着树干滑到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大笑了几声，转身离开了。

☆、第六章

莫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穆玄英，突然大笑几声，转身飞奔离去。

所有的不甘与执念终于都消散了。

从知道穆玄英身份那一晚，莫雨突然就多了一世的记忆，他并不曾恨过穆玄英杀了他，只是终究意难平。

在他莫雨心中，穆玄英比什么都重要，而对穆玄英而言，还是大义与正道更重要，所以他只能一次次看着穆玄英犹豫，最后穆玄英的选择他并不意外，只是意难平，仅此而已。

而现在，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不甘与执念。

穆玄英，你我两清了。

你尽可以去做光明磊落，正直善良，嫉恶如仇的少盟主，没有恶人谷的兄长，不用犹豫，不用挣扎。

待到安史之乱结束，战场上你我是敌人，真正的敌人，不用留手，不存在下不了手，你我不曾相遇，从未认识，多好。

即使我们都有那些记忆，但是这一次，果然像我想的那样，下辈子还是不要相遇了吧。

莫雨站在红叶湖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并不是优柔寡断，容易被情绪只配的人，只是牵扯到那些，他终究是过于在意了，好在，那已经过去了。

莫雨并不知道穆玄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这依旧是浩气盟承认的少盟主，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穆玄英，那便够了。

王谷主是十年修道，不如一念成魔，而莫雨现在也是心如明镜，勘破了曾经执着的那些，还有什么能骗过他的？

“你怕什么，如果你死了，我就来陪你，我们就葬在这里，谁也不离开谁。”

穆玄英突然睁开了眼，四处看看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身体却并不觉得难受。

自莫雨死后积累在胸腔的瘀血吐出来反而舒服了很多，虽不能说神清气爽，但却没那么憋闷了。

只是，穆玄英并不觉得高兴。

有什么高兴的，他的娃娃都没了，只是他终究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

莫雨哥哥已经死啦，所以别再将这里的莫雨看成莫雨哥哥了，莫雨哥哥若是知道，肯定会没什么杀伤力与威胁地瞪他的。

他已经这样了，不能再继续惹莫雨哥哥生气了，他总让他生气……

穆玄英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狼牙军中冲两个来回，但月弄痕不同意，坚决让他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许他出帐篷。

外面阳光正好，一路上不时有浩气盟弟子和他打招呼。年纪小的还好，年纪大一点的一边打招呼还一边欣慰地看他。

他能和莫雨不相上下，让所有不明真相的人意外，虽然相信自家少盟主，但和莫雨相比毕竟少了血的历练。

穆玄英硬着头皮一路走来，将青钢剑换成藏剑山庄送来的玄铁剑，然后就到一边自己找地方日常训练去了。

许是吐出了瘀血，穆玄英觉得到后面本该进步越来越慢的功夫进步更快了，让他不得不惊讶三阳绝脉的可怕。

一开始月弄痕还能和他不相上下，后来则是他压着月弄痕，换成司空仲平没多久，武学造诣就比习武几十年的司空仲平好了。

八月底，前方的战事越来越危险，局势也越来越紧张，浩气盟与恶人谷暗中达成协议，分别刺杀安禄山和史思明，谢渊离开了坐镇的落雁城。

安禄山本人功夫就非同凡响，身边更是有不少高手，谢渊派谁都不放心，准备亲自出手。

前往长安途经枫华谷，谢渊给穆玄英带来了小穆玄英的消息。

“玄英，小玄英已经有消息了，他去了西域，如今正往这里赶，想是对你好奇了。”

知道谢渊的任务，穆玄英有些担心，和谢渊打了一场终于说服了谢渊让自己陪同。

“谢叔叔，你看，我的功夫足够好了，跟着你不会拖累你的。”

“刺杀安禄山太危险，胜算也不算高，错过这次机会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多个人帮忙，胜算大一点。”

“你是浩气盟的盟主，这个世界有两个穆玄英，不是刚好？其实我觉得我比你还合适呢，我没什么牵挂，牵挂我的也都不在了，让我跟着又如何？”

谢渊叹了口气，对扭头看他笑的穆玄英，实在不知道怎么劝，他当然知道穆玄英不会拖后腿，但这个任务实在危险，平心而论，如果他是另一个谢渊，一定也不想玄英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