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寂寞。
好悲伤。
好痛苦。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擅自杀害我,擅自供奉我,擅自……忘记我。
祟神的记忆和情感,就像是洪流一样,自藤子拥抱着她的双手向上溯流,溯流至记忆的深处,融合在一起。
在坍塌的鸟居之下,祟神望着天空掠过的飞鸟——好像要一个小小的世界,小小的……小小的。
有什么东西碎裂成两半的声音传来,祟神的身影化作两道,穿着普通少女服饰的小女孩,愉快的踩着鸟居前方破旧的青石板,欢笑着渐渐远离——独留下一身苍白的祟神——祟神藤子,站在鸟居之下,远远的遥望着。
像鸟儿一样愉快的歌唱吧,若是想展开翅膀飞翔,也可以的。若是想要幸福的话……也是可以的。
因为,你就是我。
在这小小的世界里,我的世界里,也是你的世界里——你想要什么都是可以的。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在那里。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这么寂寞。
对不起,只剩下你一个人怨恨。
藤子的手渐渐收紧,她将手放在祟神如蛇飘荡的长发上,轻轻的抚摸着,“已经……不需要再哭了。”
我好痛苦。
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越是幸福,我就越是痛苦——为什么呢?和大家一起谈笑着的,忘记一切的,幸福的生活着的那一半是你呢?
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好高兴。
因为你和我,原本就是一个人。
看着你欢笑,看着你快乐,心里……涌起的情感,是诅咒吗?是憎恨吗?是嫉妒吗?不是的,它比诅咒更可怖,比憎恨更浓烈,比嫉妒更酸楚……我已不知道那是什么了……勉强要说的话,大概……叫做|爱吧。
我痛苦了八十年,孤寂了四十年,最后的十年……我找到了让自己不再痛苦,不再孤寂的方法。
直到那个人的到来。直到……那个碍事的人,那个手持着可怖宝剑的人的到来。
我的痛苦,我的孤寂……复活了。
“对不起。”
“这么多年来……对不起。”
藤子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祟神黑发如蛇,神色狰狞可怖——“对不起……留你一个人痛苦了这么久。这本该是……我们一起承担的东西。你的孤寂也好,你的痛苦也好……本该是属于你和我,属于完整的‘我’来承担的东西。”
留你一个人……真的对不起。
“我好痛苦。”祟神抬起头来,眼中流出血泪来,双爪如钩抓住藤子的双臂哭诉着,“我好痛苦……不止一次,我想着——为何我不能和你交换,为何承受这八十年怨念和痛苦的人,不是你……”
藤子不发一言,只是更加用力的拥抱住了祟神。
“全都给我吧。痛苦也好,怨念也好,绝望也好,想要得到幸福的希冀也好……全都给我吧,然后……请自由吧。”
我已经……幸福的太久了。
久到成了罪孽。
在漆黑的怨念的洪流之中,一点点微光缓缓透出。从一开始弱小的如风中的烛火,到后来……那光芒,照亮了暗黑色的怨念。
卖药郎捂住受伤的手臂站起来,血还是止不住的从他的指缝之间渗出来,染红了已经脚边的铃兰花瓣,他所看到的是一道光——在这夜色之中,并不刺眼,如同天上的胧月之色一般,而后,穿着白色和服的藤子跪坐在那里——那交叠着三块石头,不知长眠着谁人的,小小的坟墓之旁。
她的手上似乎捧着什么,只是风一吹,便消散到了不知何处。
藤子侧过头看着怔怔的望着她的卖药郎,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便留下泪水来,“丸叔的风湿痛……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卖药郎不语。
“蒲草他们……其实早就不在人世了,对吧?”
卖药郎依旧不语。
“生者不能好活,死者不能往生……这是我的罪孽,对吧?”
卖药郎沉默着,最后他只能轻声而温柔的宽慰道,“丸叔的风湿痛,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
“啊……”藤子笑了,就像是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那样舒心而快乐的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她安静下来,只是唇边依旧含着微笑,“你是……为了斩杀我而来的吗?”她问的那样的小心翼翼,随后却自己改了口,“嗯……不是斩杀吧,是超度……不!”她的泪水依旧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滑落,声音哽咽却反而似笑意一般,“是为了……让我幸福才来的……对吗?”
卖药郎望着藤子,露出一个让少女暖心的微笑,“诶……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