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萧道:“不劳费心。”
狄萧又道:“这豆子的料放的很足,是上好的药,真给面子。”
王总管道:“宫里的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做好,让皇上满意。做不好事的人活不好。”
狄萧道:“你岂不是让皇帝很不满意。”
王总管道:“人家虽没了卵子,到底也是个男儿家,忘恩负义的肮脏事怎么做得出来。”
狄萧道:“嗯。”
王总管突然笑了起来,像拈酸吃醋的苍老妇人,尖声道:“南城外有一座极小极破旧的小庙,庙里只有一个很老实和尚。西门庄主说他在哪儿等你,有话要说。”
狄萧不想见西门吹雪,她对于无故推延决斗时间的事情愤怒至今。提起这个名字时,心中就会升起一种滔天怒气,恨不得拔剑,斩断一切。
可是……
西门吹雪推迟决斗,会不会有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是遇上不能用剑解决的麻烦?消失将近一个月,他也没来找我,这时候突然要见我,绝不是小事。
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跃出窗外,向南方掠去。转眼间,消失在王总管的眼中。
九月十三。黑暗笼罩了紫禁城,淡淡的月光在黑暗中,分外宝贵和明亮。
夜已经很深,早上发生的一切已在宫人口中消失。
宏伟壮丽的城墙下,竟是一片用木板和士砖搭成的小屋,贫穷而简陋。街道也是狭窄腿跋的,两旁有一间间已被油烟熏黑了的小饭铺,嗜杂如鸡窝的小茶馆,布满了鸡蛋和油酱的小杂货店。
风中充满了烟臭,酒臭,咸鱼和霉豆腐的恶臭,还有各式各样连说都说不出的怪臭,再混合着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炸排骨和炳狗肉的异香,就混合成一种无法形容,不可想象的味道。
早上送点心给狄萧的小太监,醉倒在缺了一条腿的桌子旁。桌上摆着红烧肉、东坡肘子、狮子头三样极为难得的肉菜,这对于宫中的太监来说,已是极为难得的美味佳肴。
他醉的很厉害,动也不动一下。连呼吸都醉死了,消散在酒杯中。
低级太监们的身上总有着奇怪的骚臭,因为体质问题所形成,那是一种类似八十年代公共厕所的味道。他们的屋子也有同样的味道。太监们活着的时候,身上也会散发出死亡和腐烂的味道。
但是王总管身上没有这样的味道,他不敢。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有着怪味的人怎么敢靠近皇帝身边。王总管的身上只有各种香料的味道,他的屋子中也只有各种香料的味道。
王总管狐疑道:“叶城主,她真的去了?”
一个白面微须,穿着身雪白长袍的人忽然出现在黑暗中。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两颗寒星。是叶孤城,在京城的传言中,似能胜过西门吹雪的叶孤城。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约她,她一定赴约。”
王总管紧张道:“万一,人家是说万一,万一她没去怎么办?城主大人出手了断她不行么?”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是她唯一的朋友,他们这种人,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
王总管道:“呿,他们那种粗人……”
叶孤城道:“市井之人,屠狗之辈,比文人墨客重情义。”
王总管道:“我们的计划决不能有变数。狄萧这样的变数决不能留在宫中。这次的安排,决不能出问题。”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让她离开,她一定会离开。”
王总管道:“很多人都知道人家七岁净身,九岁入宫,现如今已是快六十岁的老人家,怎么和西门吹雪有交集?她要是反应过来。”
叶孤城道:“狄萧并不是一个注意细节的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来不及了。”
王总管道:“人家本来可以求皇上调兵,把她万箭穿心,活活射死!这样又干脆又爽利,城主大人您为什么不同意呢。”
叶孤城道:“她那样的剑客,死在侍卫的乱箭中,太可惜。”
王总管谄笑道:“是是,像她那样仙子般的美人儿,只有城主大人您,呵呵。”王总管并不知道叶孤城到底在可惜什么,他也不觉得狄萧有什么好,但他知道,叶孤城和皇帝一样,得罪他就得死。
这句话说得很巧妙,无论叶孤城心中想什么,都能对的上。
叶孤城走到忽然走到窗边,看着月亮。
枯枝绿叶和藤蔓纠葛在一起,在黑夜中看去,总会显现出各种奇异的鬼怪魔魅。平日里极有趣的大树在黑夜的帮助下,会变成枯瘦的老人、狰狞的魔鬼、飞舞的蝙蝠。
似乎离开阳光之后,会露出黑暗凶残的本性,让楚楚可怜的女孩子战栗惊叫。
山坡上,树林中,有一间小小的石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