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那中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线，三分像狐狸，七分像老滑头：“方小姐你好。听说您是个爽快人，我也不跟您拐弯磨脚。有几个木雕，请你看一看。”

方帝姬把自己那一头本来就很乱的头发闹的更乱了，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梦游一样有气无力的声音面无表情的说：“什么木头？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不是她的话，是她啃黄瓜的声音。

“菩提木，琥珀木，云纹金檀木，一根铁木棒，还有一个麝香味的笔筒。”

方帝姬愣愣的看了他一会，突然抽冷子把脸支到他面前，吓得他捧着茶杯的手差点松开。方帝姬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注视着他，清幽的甚至于似乎带着点回音的声音缓缓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中年人点点头，擦着被她那面无表情的脸吓出来的冷汗：“方小姐，我们有十年没见了，我是老郝啊！不记得了？”

方帝姬站起来，捏着下巴想了三分钟，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曾经摔裂了一个横蔷木双凤喋牡丹……”

中年人，也就是老郝道：“明万历横蔷木双凤啄牡丹蕊四面八棱镶绣屏宫灯。那宫灯的提绳断了，灯掉地上摔出一条裂纹坏了品相，乌蛮帅那时与我有一场生意，就把宫灯要走了。听说是方小姐妙手回春，把那价值上千万的宫灯修好了，后来我们还见过一面呢。”

方帝姬点点头，木然道：“你又把什么摔了？”

老郝一直笑眯眯的脸上忍不住出现一丝裂纹，微微有些崩溃道：“我至于拿什么摔什么吗？这十年来，入手了不少好东西，请你去鉴别鉴别是什么东西。”

方帝姬咬着黄瓜尾巴想了想，道：“走吧。”

车上，两人坐在一起，方帝姬拎着上车之前买的一斤黄瓜在衣服上擦擦，随便吃了起来。

老郝突然试探道：“听说方小姐突然离开南方农业大学，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需要新建实验室，我很愿意给方小姐提供需要的东西。”

方帝姬面无表情的咔嚓咔嚓，目光空洞呆滞：“没什么。有个小子想娶我，很麻烦。”

老郝暗叹那人瞎了眼，方帝姬虽然是个女人……但是猛一眼看上去，比某些清秀的男孩更爷们。冰冷，木然，玩世不恭，目中无人，软硬不吃，这种女人要来有什么用？

但凡不是她想干的事，好赖话说上两车她也不会动一下，如果是她想干的事情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做成。

娶了方帝姬的男人，就等着头疼到死吧，哼！她不仅有男孩子的面孔和身材，也有一颗非常大男子主义的心，对于体贴体谅什么的，从来都不懂。

老郝显然是想起来了什么，暗恼起来。

方帝姬继续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第8章 见血封喉

方帝姬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窗外，微风拂面，一头银白卷发飞扬洒脱，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爱植物么？”

老郝不耐的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身边站着几个高大的黑人，皱眉道：“为什么？”

方帝姬幽幽的叹道：“只有植物才有气节啊……”

老郝假笑一声，脸色阴沉不虞：“哈？太可笑了。”

“木头，果实，中药……他们的习性哪怕过一千年都不会改变，哪怕泡在水里埋在地下过一千年，杨木还是杨木，檀木还是檀木。不像人，一生中会改变很多次，趾高气昂变成卑躬屈膝，善良仁爱变成残忍嗜杀。植物，也不会表里不一。他的好，可以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坏，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不懂得欺骗，不懂得伤害，多好。”

老郝嗤之以鼻：“很傻。不懂得欺骗别人，不懂得伤害别人，不能掠夺别人生存的资源，自己怎么能活下来？”

“我讨厌人类，讨厌人类的习性，讨厌人类的虚伪和欺骗。”

“是吗，你也是人类呢，卑鄙无耻的人类。”

“松木用火烤会变直，柳木用火烤会变弯，这是他们永远不会改变的本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别仗着自己是个人才就妄想挑战我的权威，世界上有才华的人很多。”

方帝姬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方帝姬也一样。违背她心愿的事情，不管是利益，还威胁，都没法让她改变本性呢。”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女人站了起来，清冷的声音不含一丝怒意：“老郝，我不想做的事情，谁都没法逼我。”

老郝怒极而笑：“好好好！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想被那些黑鬼‘捅’死，还是帮我做事？”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把方帝姬那凌乱的白色短发吹得更加乱糟糟，她那张长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就选面临这样的境地，还是如同木雕泥塑一样木然：“这种方法，当年的赵半苏已经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