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深町同学意外的敏锐啊。”
狛枝对于皋月尖锐的提问不置可否,只像要蒙混过关似的,摆着手向她投以暧昧模糊的笑容。在摇摆不定的朦胧光线下,他给人以柔和、细腻质感的发梢与脸颊都染上了昏暗的阴影,就像路边与泥土混为一体的雪堆——底色白到发亮,其中零星点缀着突兀的黑。
“不过,推论说到底也只是推论。”
狛枝向前迈出一步。他的头发与皮肤都像云朵般洁白,声音如云一般柔软,就连脚步也像不受重力影响似的轻而飘渺,一如踩在云端。
“嗯,反正距离终点也不远了。答案就留待那时揭晓吧?总之,得先把这道门……”
——正如他所言,就在这条漫长甬道的尽头,幽微的光照之下,再次浮现出了一道阻断去路的门扉。
不同于之前那堵厚重的石门,这扇门看上去就像广告牌或是塑料隔板一样薄弱。唯一的特点在于门板从中央分为两扇,半黑半白,门上绘有五官图案,拼起来就是张咧嘴奸笑的浮夸熊脸,谁见了都想糊。
“真的,这次一看就像是有机关的样子!超可疑啊这个熊!”
敦恍然大悟般以拳击掌,双眼闪闪放光地投向欧皇,“狛枝同学,拜托你——”
话音未落,便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震痛了鼓膜。敦还来不及抬手掩住耳朵,熊脸门板就已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一面朝前、一面朝后,以中线为界各自坍塌,着地时带起了一片雾霭般的扬尘。
“什、什什什……不是我说,你在做什么啊深町同学!万一有陷阱怎么办!!”
“啊,抱歉。”
皋月轻飘飘地一挥战斧,转身时满脸都是心不在焉的恍惚,“因为这熊太恶心了……我不自觉就。”
“……”
一般人会因为审美不合就挥斧头吗?!你将来可绝对不能去艺术展啊深町同学!!
“好啦好啦。中岛君,你也别埋怨深町同学了。”
眼见敦双颊抽搐,狛枝安抚般地抬手搭上他肩膀:“你看,这门上不是没设机关嘛?我们可真幸运啊。”
“咦?啊,这么一说还真是……”
——不可思议。
皋月分明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粗暴举动破坏了门扉,周遭却依然寂无声响,丝毫未对她露骨的敌意作出反应。
唯有萤火般若有似无、绿幽幽的微光自门内透出,因静谧而更显诡谲,在众人面孔上投映开一片阴森骇人的惨碧。
“Lancer先生,这究竟是……”
纵然敦不算胆小,面对如此异样的氛围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不愧是以熊脸装点门面的房间,尚未步入便有寒意渗透脊背,手臂上都接二连三地爬起了鸡皮疙瘩。
“……找到了。就在前面。”
然而,这次就连平时最为沉稳可靠的迦尔纳都未予回答,只是轻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低语,便挡在皋月身前抢先迈入了房间。
简直就像是——要保护她免受前方“某个事物”的侵袭一样。
“Lancer?”
但皋月心系樱的安危,未能体会他这份沉默却细致入微的关怀,“等一下,我也……”
不等旁人阻拦,她便紧跟在迦尔纳身后一个箭步,短发轻盈飘起,以不带一丝迟滞的流畅动作越过了门扉。
然后——就这么僵在原处凝成了一尊蜡像。
“深町同学!!别一个人跑这么…………咦?”
随后赶上的敦想冲她说些什么,但早在他开口之前,室内景象便已化为巨大的荧幕迎面逼来。
“……怎么、会……这是……”
从目击到理解那幅光景的含义,不过短短数秒。
也就在这数秒之间,中岛敦犹如被重锤猛击头部,眩晕、反胃、强烈到令人牙关打颤的恶寒一齐涌上,对于眼前现实的厌恶与拒绝感凝结为粘腻的冷汗,从全身所有毛孔喷涌而出。
手脚麻木,动弹不得。
甚至没有余力阖上眼目。
仅有不成声的悲鸣——亦可称之为怒吼,像是从胸腔中爆发出来似的冲破了喉头。
“开玩笑吧……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找到了。
方才,迦尔纳这么说道。
无论何时都淡泊平稳、甚少掺杂私情的语声,仅在一瞬间裂开罅隙。从来沉淀于心象最底层的情感浮上了表面,犹如平静无波的池塘泛起涟漪。
比起憎恶,更近于悲悯。
比起愤怒,更近于不甘。
但无论何种感情,对于“他们”——脸色青白、眼神空洞,如实验动物一般无力漂浮在水槽中的Master候补来说,都已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画中风景了。
他们的圣杯战争,他们的成与败、愿望与祈祷,挥洒汗水的奋斗,逆流而上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