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知道一夜抄一百遍心法是个什么概念么!一百遍啊,而且之乎者也的废话贼多!玄霄师兄倒是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可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有右手了,这样我下半生还能过好吗?!”
“我也想不到玄霄会将咱们缠在他床上的地缚根交给青阳长老,更想不到青阳长老责罚人的法子如此朴素。”
夙沧摇头长叹,脑内又暗自将自己一路得来的宝贵收藏清点了一遍。地缚根见人便会自动缠缚,轻易挣脱不得,想不到玄霄初学仙术便能御火灵之气将它们烧成焦炭,不愧是派中前辈们交口称赞的学霸啊。
也许下次该试试捆仙绳,就是贵了点儿。
“……是啊,同门相斗,没有当场将我们扔下昆仑已是极好了。呵呵。”
“咦,琴姐?”
夙沧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自剑舞坪另一端走来的夙琴同样是面色灰败容光尽失,垂在身侧的两手过了电一般不住颤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几岁。
“……难道说,青阳长老也罚你抄心法了?”
“不,他将我交给了宗炼长老,说是看我有铸剑之才。我要信了,我就是他孙女儿。”
夙琴一步一跌拖行至两人跟前,浮肿的眼皮只勉强掀开半落儿,目光更是绑了铅锤似的直往下坠,像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睁开眼睛一般。
“宗炼长老罚我去承天剑台帮铸剑的师兄遴选矿石,多务实啊,整整一晚上我都没放下过那些破石头。到最后我真的连眼皮子都撑不住了,全是靠这双纤纤玉手摸出来的,你瞧瞧我手上皮子都给磨糙了,我宁可回去写三年模拟……唉,一夜之间人老珠黄,我看我是嫁不出去了。”
“那你们俩可以结婚,据说小青天的右手和下半生也完蛋了。我先走一步。”
夙沧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忽然果断拉过琴云两人的手扣在一处,自己松了手便转身急匆匆小跑而去。
“师姐?你这是……”
对于云天青不解的问话,她只是愁眉苦脸却又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小声嘟囔道:
“我知道我能逃过一劫是因为前日胡说一气给人留了好印象,但三人做事,怎么会有两人当的道理?不用担心我,体力活我干得最多了,绝对一声苦都不叫!”
半个时辰后——
“寂玄道这里还真真真……真卧槽的冷啊……琴、琴姐,你说卧卧槽能这么用……用么……”
苍茫雪色间无人作答,唯有漫天飞絮簌簌而落,夙沧裸|露在外的头脸、双手与小腿时不时便粘上几片莹白雪晶。她皮相不坏,“肤光映雪”本该是极为清艳风雅的景象,此时此刻却堪比幼年在田间嬉耍时叮得她热血横流的蚂蝗——她想这一定就是琴姐所说的熔化吸热。
(也许夙瑶师姐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该招惹玄霄。其实师姐总是对的,我爱她。)
夙沧本就喜热不喜寒,更何况门派制服款式清凉,她又在温煦如春的琼华气象中浸泡惯了,这时突然被长老差遣去太一仙径中最为酷寒的寂玄道,那简直好比将暖房里的花苗扯出来塞进冰箱里,过会儿再放微波炉转转就可以吃了。
“啊,这不是夙沧师妹么?师妹!”
夙沧已冻得连思考都锈住了七八分,听见熟悉的男声才勉强聚起一点神识,神情恍惚地向声源处幽幽望去:
“哦哦……这不是……玄靖师兄……么……我好想你……”
“师妹你不要紧吧?我刚在剑台见着夙琴师妹,来龙去脉她都同我说了。青阳长老罚你来此——呃、庖丁?”
来人纤瘦骨架细长眉眼,隽秀面貌中透着几分女子般的昳丽,正是平日里为数不多与夙沧、夙琴交好的琼华弟子之一,入门尚在两人之前的玄靖。
“……庖丁?”
夙沧定了定神,提着手中一匹白狐向他钟摆似的僵硬摇晃:“你是说这个??”
“是呀,夙琴师妹说天青师弟被罚抄书、她被罚去冶炼,轮到你便是庖丁,将什么‘生活技能’都练全了,倒也妥当。唉,你们这些年轻女娃的话我可听不明白。”
“琴姐讲话不用听明白,都是真理,记着就是了。青阳长老命我来此搜集这些狐狸身上特有的雪云毛,差不多就是庖丁吧……可怜我摸爬滚打才捉了这么一头……”
夙沧哆哆嗦嗦地自白狐尸首上剥下皮毛,以指轻点催动仙术,唤出水气将其洗净后便迅速朝脖子上一围,方才如死里逃生般惬意地呼出口白气:
“呼……长老着实小器,都不送我些御寒之物,我也只好自给自足啦。子曰那什么‘衣轻裘、乘肥马’,如今有了轻裘,就只差肥马了。师兄,你可有给我带肥马来么?若是肥鸡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