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那会儿弟弟小磕小碰就没停过,三天两头被电话召唤出去,然后整日的不见踪影,时常是深夜才鼻青脸肿地蹭进家门。说早苗不心疼那是瞎话,她简直心疼得要心肌梗塞了。但弟弟一意孤行地追随风纪委员,她也实在不好干涉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理想——而且,天性善良文弱的弟弟确实在一点点『强大』起来——尽管代价不轻。
这种糟糕的境况一直持续到云雀委员长发烧倒下的那天。
关于那天……早苗想想自己真是母性泛滥了,居然真的回家装了咖喱饭送去接待室,然后一边看着他用小碗慢条斯理地吃完,一边把桌上的文件一字字念给他听。
整个一哦卡桑。
其实云雀恭弥那么顽强的小孩,几分热度根本没法把他怎么样——这点是她看过他揍人的模样之后才明白的。在当时的她眼里,那个男孩虽然态度冷淡,但眼神沉静举止有礼,周身拾掇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怎么看都应该是坐在图书馆里读古典文学的模范学生。
——而这个文文静静的模范学生,几天后就在她眼前把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踩了个干净。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次看到他,早苗的大脑都会自动死机然后浮现血红一片。
也许她应该庆幸当初母性泛滥『照顾』了那孩子。云雀似乎对这个时常来并中给手下送便当(偶尔还会多做一份说着“我弟弟麻烦你费心了”塞给他)的热心姐姐没什么敌意。日子久了,他甚至会在校园里撞见她、并被热情地叫做恭弥的时候,安静地轻轻点一下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是句万国通用的真理,对大多数人来说。
(……其实那孩子本性不坏,不是么。)
早苗一边用力抹去桌子上的油腻,一边这么想着。
她渐渐不再反对弟弟参加委员会活动,大概就是自认识了云雀本人起……当然,收保护费这种违反日本法的行为是坚决禁止的。弟弟总算有点儿良心,这种性质的活动都会主动回避,而对此不予追究的云雀自然也是有良心的。
擦完桌子,早苗把抹布浸到水池里,将双手冲洗干净后便打算出门去学校。她一年前考进了黑曜镇的一所私立高中。父母离异之后便去了外地完全不负抚养责任,但生活费还是会按时寄来,早苗又自小便擅长勤俭持家,一天天精打细算着,日子也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下去了。
对于风间早苗来说,活着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她只要每天调好闹钟按时起床张罗早餐,把弟弟喂饱了推出门去,然后收拾屋子洒水拖地,再背起单肩包出门去学校。作为高中一年级的少女,她不突出不张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温和无害又有点淡漠,在班里人缘不怎么样但也没差到被孤立,谁都会笑着和她说早上好但谁也没真的在乎她好不好,谁都不会和她起争端只因他们转身就忘了她。
在她看来,这是恰到好处的程度。
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成群结队的女生,看她们热烈地八卦着学校里好看的男孩子,一个帅字就可以引发诸如温柔冷酷孤傲妖魅等等等等的联想。谁偷偷给谁递了情书,谁看到谁和谁在咖啡屋约会。那些关于青春的平凡美好就这么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让人……嫉妒得要命。
她歪着头想想,自己这辈子的青春,大概是很多年前就腐朽掉了。爹不亲娘不爱一拍两散之后,谁看着生下的孩子都来气。见鬼的爱情结晶,都鸡飞狗跳同林鸟儿各自飞了,结晶什么的就该统统砸碎送去垃圾回收站。
但小孩毕竟不能说砸就砸了。起初俩人商议着把孩子送人,但找到的那户人家只要儿子,早苗顶多送去乡下给人当个童养媳。最后,当时念中二的早苗和父母拍了桌子:你们只管租套房子给足学费生活费,做饭洗衣服我都能干,弟弟我来带大。小孩子不是给你们当猫猫狗狗乱送的。你们俩爱分不分,要分我和正彦,门都没有!
三年后的现在,早苗回想起当初,觉得自己真是够二的。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放出狂言之后,才发现生活总是做比说难。
但她最终还是撑下来了。
而且她有信心就这么撑一辈子。
早苗已经打定主意学医,将来有个磕磕碰碰还能自己料理。长大后随便在哪个诊所谋个职位,混到口粮就成。日本的就业危机对这种偏远小镇的影响并不大,应该不必担心毕业后沿街要饭什么的。至于弟弟么……云雀恭弥在并盛那带势力好像挺大的,也有传言说他出身很好的名门。正彦为他卖命那么久,好歹也该包办个饭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