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枕上书同人)枕上书之沧海月明+番外(340)
回归以来,他还未去过碧海苍灵,只知那人走之前已有所动作,但经年积病非一夕可除,恐怕也只是先救了急。
混沌之息从未消失,若非从自己这源头遏制,其余不过杯水车薪。
偏偏这最紧要的部分无法与人言说,便是最亲近的小白也仅知他困扰于亲人寿数的差异而不惜代价一意回避别离,更深的缘由只埋于他心底。
东华时常想起鸿蒙方外之地混沌说的那句话:万物由心,答案就在他自己。此话固然不假,可向道之人终其一生也只为一句“万物由心”,何来如此轻巧?
如今,每一次吐息,都是与自己的战争,拿起与放下皆难分难舍。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过是在此与彼之间寻一线可能。
然而碧海苍灵不会永远封闭,脚下的路总要走,何时走、怎么走,须得筹谋周全。
“……帝君,帝君?”小心的探问从背后传来。
东华记得这个声音。
早在十多万年前重霖便已不是他的掌案仙官。小仙官跟了他将近二十万载,他几次想放其去四海八荒担一方职守,重霖起初低头不语,劝得多了便直言“帝君是否嫌弃小臣”,叫东华不好再讲。
春去秋来,岁月杳杳,不知不觉间便已过得一生。
彼时,东华刚替攸攸净化了经脉,对别离渐生忧怖,再抬头时却发现,连身边的小仙官也已年华不再,顿感所思所虑并不缥缈,五族生灵概莫能外。
重霖走后,凤九恐他触景生情,将其后人安置在滚滚宫中,寻常并不相见。直到此次归来,太晨宫重回旧制,滚滚担心父君跟前少了称心顺意之人,想着左右有层渊源在,又是经过时日考验的,便把一向用惯了的人送到东华面前尽孝。
东华虽解滚滚的好意,却也说不得是欣喜还是惆怅,心情并不纯然美好。到了此时,看不见样貌反成了幸事。
他平抑了呼吸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多天来,东华第一次关心起了这位不声不响随侍左右的人。
“孚雩,小臣名唤孚雩。”嗓音温和中正,颇有几分祖辈之风。
东华借着起身掩去额上汗珠,闻言唇角轻提:“看来五行缺水,倒该去连宋处更妥帖。”转而想起连宋折颜等人亦有许久未见,方才显露的笑容又淡了下去,“所为何事?”
“帝后有事外出,嘱小臣为帝君端药。”孚雩的声音隐有忐忑,在太晨宫中虽时日不长,对于东华在此事上头一贯的“不合作”却早有所闻。
这事自然是凤九的主意。东华对于凤九的执著也很无奈,她虽是好意,但不明就里的汤药治标不治本,不过聊慰人心尔。
“放着吧。”他不置可否,又问,“小白去了哪里?”
“这,帝后未曾提及。”
话音落了许久未听得离去的脚步,东华略一沉吟点拨道:“小白只让你端药。”
“……是。”孚雩原地顿了顿,犹疑着退了出去。
东华微微摇头,也是个爱操心的,这点倒跟重霖很像。
自被发现了双目的异样,凤九还好些,其余众人总将他当精致的水晶盏,就连滚滚和攸攸也将他们的父君视为孱弱无助的病患,动辄不离左右,就恐有什么闪失。
他们浑然忘却了,即便眼盲,东华也曾不露痕迹地如常生活了几百年,亦仍是六界的尊神。
凤九要他吃药,要他等折颜出关,无非是想治好他的伤。然而,与表面的斑驳嶙峋相比,内心的沟壑沧桑才更为致命。
窗棂外隐约飘来浅香,是渐放的佛铃。
那日凤九与他说,自他归来,太晨宫中的佛铃花便似醒转了一般,花事愈繁,生机日浓,让她心生欢喜。
话虽如此,他仍时常感到落于脸上的视线,疼惜中饱含着忧心忡忡。一向好睡的小白变得浅眠起来,但凡他略有动静,身边之人便立时惊醒,屏息等着他的下文。有时还有一只温软的手伸来,试探着抚上他的脸颊与额角。为安抚娇妻,他不敢轻易露出蛛丝马迹。
近年来,他确然鲜少踏出太晨宫,不光是顾及众人的担忧,也是一时半会并未想好以何姿态回到八荒六合。可这般隔绝于世的疏离,并不能使他开怀。与其被奉于高阁,他宁愿周遭人等待己如常。
时至今日,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前者无比清晰,后者迫在眉睫。他无法退守一隅视若无睹,唯有与以往数次一般,边努力隐忍边突破重围。
今日一双儿女去了朝会,凤九又不在,连一向近在咫尺的细碎声响都无,殿中徒增寂静。
几声叽喳从院中不知哪段树梢传来,才起了头就被掐断,仓促得好似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