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闲亦是。
吃着吃着,晴朗却渐渐有点食不知味起来。
她放下筷子,沮丧道:“师叔,咱们还能回万花谷吗?”
顾闲一顿,不晓得这孩子为何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明明刚才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晴朗低落道:“我好想师父,还有师父做的面,她以前总逼着我吃我不爱吃的东西,可我现在想吃也吃不到了。”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顾闲:“我们都说好了今年开始学离经易道……好想回万花谷,我要是能回去,一定会好好练武,好好学字。”
顾闲道:“就算回不去万花谷,你也该好好练武、好好学字。”
晴朗幽幽地看着顾闲。
顾闲轻轻叹了一声,道:“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带你出谷。”
晴朗撅着嘴,低声道:“你要是不带我出来,岂不是要一个人在大周过日子了……那多可怜呀,还好有我。”
顾闲眼神复杂。他也放下碗筷,沉思了许久,才道:“若一年之后仍是没有回去的方法,你就跟着我修习花间游罢。”
改学花间,也总比白白错过了练武的好时候强。
晴朗点了点头。
顾闲总以为顾晴还小,可小孩子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烦恼的,如今这样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自己即将修习花间游的事实,只能说明这件事已在她心底埋了很久。
顾闲心下叹息。
他随口岔开话题道:“也不知江兄如何了。”
不想,提起这位江兄,小小的晴朗却更惆怅了。
他们之所以会来到大周,与这位“江兄”也算有很大关系。江云楼是顾闲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也正是他们来到大周前理应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晴朗虽没有亲眼见过那位长歌门弟子,却经常听师父师叔提起他。
据说他身体不怎么好,却弹得一手好琴、写的一手好字,奈何因为身体的缘故被迫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实在是可怜的很。
来到大周前,顾闲与江云楼约了要去长安一起住上一段日子,江云楼的师父知道顾闲是万花谷药王门下的弟子,医术也很不错,便勉强应允了。
那一日,长安下了一场大雪。
顾闲带着晴朗早早就到了长安,却迟迟不见江云楼的踪影,顾闲担心友人体弱,便带着晴朗沿路去接江云楼的马车。一大一小踩着雪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了大周。
他们迷失在了长安的雪地里,来到了离大唐几百年之远的大周。
晴朗沉重的叹了口气,小脸板的凝重极了:“如果只是因为大雪而失约也就算了,可万一江叔叔也像我们这样到了另一个地方,他那样娇贵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一年了,一想到江云楼的事儿,晴朗仍是觉得忧心的不得了,江叔叔没有江湖经验,身子又弱,听师叔说又是个十足的老好人,这样的人真的能好好活下去吗?
顾闲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快吃。”
晴朗闷闷的低下头:“哦。”
她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却错过了师叔眼中的复杂与沉重。
这一年多来,顾闲一直在不停的寻找着回到大唐的方法,他们来到大唐时出现在了大周的塞北,于是顾闲便在北方逗留了一年的时间,直到最近才肯离开北方到江南看一看,他的友人则替他继续盯着塞北。
事到如今,顾闲只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大周并没有江云楼这个人。
但愿他只是因为大雪而延误了时辰吧。
吃了晚饭,晴朗明显比来时低落了许多,折腾了一天的疲惫也在此时席卷而来,她拉着师叔的手,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于是二人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途经百花楼时,忽听一曲高山流水从百花楼的窗子传了出来。顾闲脚步一顿,抬起头,只看见窗台上的几盆盆栽生机勃勃的舒展着自己的枝叶,行云流水的琴声从漆黑一片的屋内传出来。
竟是没有点灯。
晴朗听着曲子,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小孩子的愁绪来的如此突然,顾闲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带着晴朗驻足倾听。
过了一会儿,曲子渐渐停了。
晴朗拉了拉顾闲的袖子,低声道:“师叔,这是百花楼的哥哥。”
顾闲点了点头,正要拉着晴朗悄然离去,却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了窗子,抬头望去,果然有人从漆黑的屋中探出头来。
“可是晴朗和顾先生?”
晴朗眨了眨眼睛,对他道:“小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呀?”
男人包容的笑了笑,他用有些俏皮的口吻回答了晴朗的问题:“因为我听见你说话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