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布置功亏一篑, 她怎么能冷静,怎么能甘心!明明, 明明马上就可以去见叶盛兰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金弓夫人理都不理她,踢了一脚发懵的仆人,喝道:“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快去?!”
“是,是…….”
仆人唯唯诺诺的应着,退出了施茵的房间。
顾闲与宫九早已自觉地回避了,毕竟家丑不外扬,他们两个外人看到这些总归不太好。他们走出施茵的院子老远,还能听到金弓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宫九啧啧称奇道:“这狮吼庄果真是名不虚传,江湖人都知道施家庄庄主出了名的怕老婆,如今一看,倒也真是个可怜人。”
顾闲也微微笑道:“妻子凶悍自有凶悍的好处,至少江南一带还没有人敢对施家庄无理,这或许有薛衣人的功劳,但金弓夫人也确实功不可没。”
宫九便道:“那不知顾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妻子?”
顾闲摇了摇头。
“在下暂无这方面的打算。”他不甚在意的一笑,道:“总得先将姐姐嫁出去,再考虑我的事情,是不是?”
宫九闻言有些惊讶。按说姑娘家十多岁便该嫁人了,顾闲的姐姐怎么也比顾闲大上几岁,却是至今没能出嫁么?
顾闲却并未觉得自己话中有何不妥,他想了想,提议道:“既然一切都是虚惊一场,那么我们也不必在施家庄留着了。听说这里的鲈鱼堪称一绝,九公子想不想去尝一尝?”
宫九自然欣然应允。
“顾先生相邀,在下不胜欣喜。”
离施家庄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座酒楼,名望江楼,望江楼的鲈鱼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在望江楼吃饭的客人便也络绎不绝。
顾闲和宫九来的正是时候。
或许正是吃完饭的时间,或许是远道而来品尝鲈鱼的人甚多,一楼的大堂已被占满,几乎没有空座。
桌上的菜肴美味可口,香味四溢,光是闻着这个味道,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
小二哥眼尖,一看进来了两个衣着不凡的客人,连忙走过去,殷勤道:“两位客官也是来品尝小店的鲈鱼?楼上还有雅座,两位快请,快请。”
顾闲与宫九随着小二上了楼。
上了二楼,耳边的嘈杂声也随之褪去,二楼的雅间多是富贵人家才用的起的,这些人除非喝的酩酊大醉,不然绝不会像楼下大堂那样吵嚷成一团。
顾闲与宫九在雅间里坐下,小二哥为他们上了壶茶,问道:“二位来点什么?”
宫九道:“自然是要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小二哥道:“我们店里的清蒸鲈鱼和红烧鲈鱼都很不错,尝过的客人就没有说不好吃的。二位看,你们要哪一个?”
顾闲道:“清蒸吧。”
“好嘞。”
他与宫九口味都比较淡,宫九还不爱喝酒,便也没有要酒水,又点了几样菜,他们便挥退了小二。
忽然,雅间里的灯笼灭了。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他们相对坐着,一时无语。
宫九动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茶水流入杯中的声音在这样的月光下也显得格外温柔。
“多谢。”
宫九将茶杯放到顾闲跟前,顾闲低低道了句谢。
宫九弯了弯嘴角,却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似乎头一次有这样的氛围,宫九却不觉得尴尬,他安静的抿着茶,悠然享受起了这宁静的氛围。
小二哥端着几碟菜上来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哎哟,是小的疏忽了。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给二位换上!”
两个人都只是坐着,没人开口阻止,很快,他们这边的雅间也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小二哥又连道了好几句对不住,直到有人在楼下招呼他,他才匆匆忙忙的告退了。
宫九低声笑道:“这灯虽点起来了,却还不如朦朦胧胧的时候来的美。”
顾闲赞同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看清楚了,还不如看不明白,先生也这样认为么?”
顾闲道:“的确如此,但无论如何,该明白的事情总还是明白的好。”
宫九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道:“我一直认为——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经不起深交的。真正了解了一个人,往往就会发现这个人最真实的模样其实远远及不上我对他的期望。”
顾闲道:“因为人都有缺点。一个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是由心中的期望堆砌而成的幻象,人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幻象呢?”
“是了。”
宫九笑了,他喜欢聪明人,与聪明人谈话往往能让他感到身心愉悦。当然,偶尔也会有些聪明的能让他感到恼火的人就是了。
他幽幽道:“一个人真实的模样,是永远比不上我对他的期望的。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