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双腿进入了布莱安娜的视线，避无可避。

光线的影响消失，她这才注意到他制服的变化。

布莱安娜皱起眉头，后知后觉地再次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无情地贬低道，“啊，看上去好丑。”

只是话音未落，布莱安娜便被他用力地拉住手臂，几乎像是扯一般从地上拉了起来。

面前的克拉克怒火中烧，他将握着她的手举起，“你想要干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布莱安娜轻呼了一声，手臂被他拉得很痛，而且因为他太高了，她为了减轻他带来的疼痛只得艰难地踮起脚尖。

原本的她倘若看到平时生气的克拉克，布莱安娜会选择用着甜腻的嗓音一边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一边撒娇，但现在的她只觉得恐惧。

其实也是感到恼火的，布莱安娜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就好像是他的仇人一样，“我也没想要你的原谅。”

不过他们一开始好像确实是仇人就是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漆黑的双眸凝视着他，带着一丝没有人能察觉到的希冀，语气却冷淡极了，“你过来是因为关心我吗？”

“……当然不是。”克拉克紧紧地盯着她，突然笑了，带着一丝嘲讽疏离地否认，“我并不关心你。”

“哦。”布莱安娜点了点头，然后略仰起头，“那你是想像上次一样吗？但上次挺疼的，而且我现在身上很臭，我能洗澡吗？”

克拉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被她的不知廉耻给震惊到了。

他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布莱安娜·拜尔斯……你的养父母并没有看错你，你没有心。”

虽然她是想要故意惹怒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他这么说，布莱安娜的心口还是觉得像是被谁狠狠攥住一样，里面的酸涩随之从胸口满溢出来。

没有心。

那现在这种感觉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她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但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该让这些情绪外露，从而被克拉克察觉。

他都不在乎自己了，把她像垃圾一样关在这样一个孤独可怖的地方，如果被克拉克察觉自己依旧会因此感到难过，那他一定会狠狠地嘲讽自己的。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呢？”布莱安娜歪过头，打量着此时面无表情的克拉克。

不知道是他身上的深色制服还是他本身的变化让克拉克看上去的气质和以往完全不同，如果说过去的他还算是充满人性的人间之神，此时此刻的他便真的让人感到不容置喙，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以防你真的死了。”

“那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这样的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要阻止呢？”

*

他看着面前他曾经深爱着的姑娘，或许是因为寒冷，她身上并没有她所说的臭味。

但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显得脏兮兮的，原本好看的深棕色长发缠绕打结，印象中明媚的容貌变得灰暗无神，而看向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那些虚假爱意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有麻木。

他在布莱安娜麻木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分明没有从伤害她感受到多少快意，只看到了一个痛苦的灵魂，因为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而绝望的男人。

他的喉咙干涩极了，喉结上下滚了滚，心间钝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么多天里，克拉克每一天都在憎恨她这个毁灭了他整个美好世界的凶手，尤其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他甚至选择让怨恨完全控制了他，做出了自己从来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尽管他现在觉得这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克拉克直到上一秒都以为她是在演戏，就像以前她别有用心地接近他，让自己爱上她一样。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想要就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

克拉克真的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布莱安娜要这样折磨他，更不明白自己现在明明应该恨她，却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前所未有地慌乱。

即便此时此刻，她还是活生生的，但克拉克都已经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倘若自己真的如布莱安娜所愿，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的话，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可怖的模样。

克拉克的心底泛着彻骨的凉意，终于意识到，布莱安娜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洒脱，但自己却无法忍受失去她的事实。

局面变得不再公平。

只有他卑微到可笑。

他深深地呼吸，感觉到空气划过自己的喉间时，带起的酸涩麻意。

克拉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酷无情，因为他能猜到布莱安娜会在知道自己即便无药可救也依旧深爱着她之后，会多么有恃无恐地把折磨他作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