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已经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好几日，恍惚间有各种汤药灌进她的嘴里，可这都没能让她睁开眼。耳边若有似无传来柏麟的声音，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滴在了女帝的手上，她动了动手指，到底没力气替她的丞相擦干眼泪。

这天下了场初雪，倏忽间天地一片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女帝终于清醒了过来，让人叫了太子进来说话。太子昭悯进来的时候看见女帝脸色红润的样子好似没有生过病一般，心里落了许多大石，沉沉地几乎迈不动腿。

“朕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朕和柏麟把你教得很好，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上，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女帝倚在床头，温和地说，雪光透过窗户刺痛了太子的眼睛。

他胡乱一抹眼睛，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您放心，我会尽力的。”昭华点点头：“去帮我把柏相叫来吧。”太子应声退去，殿外早已乌泱泱跪了一帮大臣，为首的正是柏麟。

“陛下想和您再说说话。”太子哽咽地对柏麟说，柏麟起身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他定了定神，握紧了袖中的瓷瓶，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你来了。”君王坐在床榻上向他招手，柏麟安静地坐在床边，握住了女帝的手。“对，我来了。”他轻声说，好像女帝是什么易碎的瓷器，只要他一大声就会碎了一般。

“可惜我不能再护着你了。”君王看着他，眼里有遗憾与不舍。“陛下其实不用对微臣这么好的，您对我这样偏爱，倒叫我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来。”柏麟凄婉地说着，眼泪到底还是像水珠一颗颗滴落下来。

君王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他，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答应我，不要做什么傻事，好不好？”女帝看了一眼丞相的袖子，依旧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哄他。

柏麟又哭又笑，把昭华的手附在他的脸上：“我不想骗你，既然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那你也不能再管我了，是不是？”昭华的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她最终只是清浅地笑了笑：“这样也好，外面是不是下雪了，你来陪我听听下雪的声音吧。”

雪簌簌地落在院中的松针上，柏麟想起有次他和昭华在城墙上漫步，他把多年前的步摇拿给昭华看的时候，昭华笑着说：“原来爱卿这么早就拿了朕的东西，那你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要一直陪着我才是。”

那个时候他应下了，现在也该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女帝阖上了那双睿智的眼睛，就像睡着了一般，丞相知道，他再也留不住他的君主了，整个人间都留不住她了。

他爱怜地帮昭华整理好耳畔两边的碎发，犹豫片刻还是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然后，他没有一点犹疑地喝下了瓷瓶中的毒药，这毒见效很快，几乎在一刹那就夺走了柏麟的意识。

等到太子推门进来，发现丞相握着女帝的手，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来，就连生死，也不能。他呆滞了两秒，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在这个安静落雪的日子里，他永远失去了最亲近的两位长辈。

凡尘劫数已过，昭华回归仙身，一切记忆随之复苏。她扬了扬眉，心想此番下凡也算不虚此行。既解了多年心结，除去了祸患，修为一跃而至成为上神，也将推动变局的棋子埋下，还有……

缘机仙子恭贺她：“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您已经是上神了！”昭华笑容可掬：“多谢缘机仙子，对了，父帝怎么没来？”缘机仙子眉毛一跳：“这……殿下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陛下最近……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要在这一个人呆一会。”昭华不容置疑地送走了缘机仙子，在因果盘等着她的小兰花。不出片刻，柏麟也回归仙身，他如今历完了劫有了实体，正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好模样。

昭华面色既欣慰又动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尖：“你呀，真是个小傻瓜。”柏麟鼻子一酸：“昭昭……”扑到昭华怀里抱着她不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那个大概是他们在凡间唯一的吻戏了。?

他们可能谈了个精神恋爱吧。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好不容易安抚好历完劫的小兰花，哄他睡了，昭华去了趟岐黄仙官处，一派忧心忡忡：“父帝的身体如何了？我听缘机仙子说似乎不大好。”

岐黄仙官长长叹气：“臣也不知该如何说起，明明陛下的一切饮食用具都和往常别无二致，但这脾气却日渐暴戾，臣也实在无法，倘若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天界就要仰仗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