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爱染症候群(60)
坐在楼梯转角阴影处的千里抬起头来,朝相泽露出了有些自嘲的苦笑。
“老师早就知道我在吗?”
“……”相泽挑了挑眉毛,“并不是,原来你一直在。”
千里平时并不爱说话,与其他人在一起时她往往是倾听的那一方,有时候甚至连倾听也不愿意。然而沉默寡言的人性格中往往潜藏着另一个自己,对千里来说,也许就是和相泽消太在一起的时候。
相泽只说有必要的话,至于那些可说可不说的话,他会全部咽下去。因为千里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分外了解这种心中连篇累牍,实际一声不吭的心态。但在两人陷入毫无意义的沉默时,定要有一个人打破它的话,往往是千里。
原来她的水平还是不如相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到底没有白比千里多活这些年。
昏暗的楼梯间,两人并排坐着。千里慢慢地说着小学时发生的事,一点一滴地回忆她尘封在内心深处的不堪过去。
相泽的目光停留在走廊窗外,太阳还剩一点薄薄的影子,映着漫天赤红。他只是没有看千里,千里就发现自己正以出奇淡然的语气,来讲述她遇到的天真而残酷的冷暴力,还有试图用个性来解决这些事的,自己那些天真而愚蠢的想法。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在他的面前,她说出口了呢?
明明见到中瓶时,她只能仓皇逃跑。在此之前,连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
是因为听到了他对中瓶说的话?那番话是在赤/裸/裸地指摘说,中瓶所有的激愤都只是在抱怨雄英对自己的不公,和千里过往的作为带给她的伤害,还有其他因为千里而落榜雄英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因为他肯定了千里,给了她梦想多年的认可?他的话,他自称“微不足道”的付出,似乎都填补了她从小学时就丢失了的灵魂的碎片。而他的存在本身,又在如此鲜明地告诉她,她考入雄英的选择是正确的。
千里恍然间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安心感究竟来自于哪里,只是某一个瞬间,她似乎正默默祈求坐在这里同看夕阳的时间,能够再长一点。
故事说完了。相泽是听故事的人,却没有义务要对这个悲伤的故事发表感想,他依然不语。
千里看向他的侧脸,今天的相泽老师仍旧不修边幅,却在逐渐流向黑夜的红霞中显得如此温和。
“其实,”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她也就并不在意他的感想,“这中间,这里来过两个同学,被我支走了。”
相泽一偏头,对上她的目光。
“但是……”千里的眼中闪过失落,“也许我的拖延没有用吧,教务科最终一定要给出答复。”
有人投诉,校方是一定要回复的。也许教务科没有回电,是因为真的还在调查中,而雄英,真的会容忍过去有污点的学生在这里上学吗?
相泽回答得很快:“你想多了。”
“呃?”
“如果雄英介意这件事,当初就不会让你入学。”他勾了勾唇角,语气低沉而从容,“你以为你的同学们都纯白无暇吗?其他班上也有和你类似的人,只是没有案底记录,死无对证。”
千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而这位伟大的教师,正义的英雄,吃皇粮的公务员,正漫不经心地述说着世间最真实的黑暗与光明。
“教务科不会搭理她的,除非发起署名活动,当初和这件事有过牵扯的人联名投诉你。但——这不可能。”
他冷笑了一声,才淡淡地说。
“就像你想在人前遮掩这个秘密,大部分人,也不会希望校园欺凌的事实曝露于世。”
直白的表述。千里花了几秒慢慢咀嚼他的话,然后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也许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影子,根本不可能见光。而想要成为英雄的中瓶在电视上见到了身穿雄英运动服的千里,才引燃了引信。她即便不在乎这些,也终究无法用恶去挑破恶的伤疤。
但这仿佛不应该是老师和学生说的话,甚至也不是相泽会解释的事情,而他仍旧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
思绪不断延伸,飞往远处。
千里忽然鼻子一酸,并不是因为刚才的委屈与不安终于消散,而是因为——她发现原来相泽消太心中也隐藏着和学生们相同的热血。
厌恶人性中的黑暗与不公,这才是英雄之所以厌恶敌人的根本。
「个性」让这些潜伏在不为人知角落的东西浮上水面,而相泽消太偏偏拥有能够消去个性的个性。如果他像欧尔麦特那样拥有绝对的强大,或许可以抹去许多纷争的源头——手握这种个性的压力,是别人无法想象的。